小時候，父親是個嚴格的人，在我印象中，
他常常身上穿著洗的有些泛白的中山裝，打理的乾淨而平整，走路挺拔的父親，自然有股威嚴。他對自己如此要求，對小孩的教育也差不多，所以我從小大部分都穿著被母親照顧的很好，乾淨俐落整潔卻不複雜的衣服。還記得，高中的時候，開始學習著叛逆的我，用自己長太高為理由，量身定制了一套學校制服，那跟別人不太一樣略白的卡其色，緊身褲子的剪裁，襯衫背後燙出來的三條皺折，特意拉短的書包背帶，開始了彰顯自我意識的行為。 Text by 林一峰 Photograph by Cheng-Yao Tsai 上了大學，突然流行起來了Polo衫，我們從沒有品牌的世界開始認識品牌，那時候，如果Polo衫上有兩個腳印（HangTen），那可是香港進口的高檔貨。 潮流趨勢變化快速的時間常常比女孩子夏天的迷你裙子還短，在我們還沒趕上這季的流行文化時，流行自顧自地就換了季節。突然間，每個女孩都提起了LV包包，帶著上面印有一個大G的配飾，T恤上都有著好大的梅杜莎頭像。衣服是不是比較好穿沒那麼重要，Logo必需要張牙舞爪的讓所有人都知道。又隔了一段時間，女孩們口耳相傳著一些耳語，原來品牌也有高下之分，小眾與大眾，識貨或是盲目跟隨流行？有品味的人要穿著設計極簡，料子質地好，看不到品牌在身上，但是行家一眼就看出來這是低調不得了的高檔貨，國內沒設櫃，肯定是國外帶回來的。當品牌流行像是沖浪一樣，費盡心機的站上流行的舞台，浪一沖回岸上，又要重新帶著板子游回大海，一次又一次⋯⋯。 返古的風潮，流行又重新回到我母親小時候的年代，回到了訂製服，那時候沒有成衣，沒有品牌，每一個人的衣服都是師傅私人訂製，一針一線縫出來，從花色、布料、剪裁、甚至扣子，都是自己挑的。翻開那個時代的舊照片，每個女人都穿著極合身的衣服，美麗動人的身體曲線畢露，男人的西裝都是剪裁合身而帥氣。 時間就像殺豬刀，毫不猶豫，也毫不留情，在穿衣服的時尚上是這樣，我在威士忌一波波的流行浪頭上，見證了幾乎一樣的起落。 比200多年前更早的蘇格蘭威士忌，不懂得調和藝術，當時喝到的威士忌大約都是原酒，或許沒有加水稀釋，沒焦糖添加，哪有冷凝過濾的技術，沒有品牌，把酒從桶子裡抽出來賣你，哪一瓶不是原汁原味Single Cask單桶呢？調和工藝的優異把蘇格蘭威士忌從歐洲邊陲的島嶼擴展到了全世界，也把威士忌透過管控品質穩定並量化，並建立了許多為世人所熟知的百年品牌。 由一些威士忌瘋魔的愛好者推波助瀾下，記錄了每一家酒廠特色的單一麥芽威士忌流行了起來，單一麥芽威士忌除了品牌，它還記錄了每家酒廠獨特的魅力，一些威士忌的消費者開始認為品牌有高下之分，小眾和大眾，那些大家都在喝的流行不厲害，沒太多人認識的流行才是高檔貨色。我們從三得利角瓶喝到了約翰走路，從皇家禮炮喝到了麥卡倫，從蘇格登喝到了山崎限量版，從絕版輕井澤再喝到私人訂製酒標的原汁原味單一桶威士忌⋯⋯。像是沖浪一樣，流行回到了原點，我們卻覺得這個觀念新的不得了。 時間仍然是把殺豬刀，把追逐流行的我們搞的筋疲力盡，不過它當威士忌在橡木桶當中熟成時，也下了魔法，讓歲月陳化出難以取代的迷人氣味。流行歸流行，成熟歸成熟，時間是大日如來的手掌心，世界怎麼變都是頑皮的孫悟空而已。當然，總是會有幾位得道高僧，以不變應萬變，讓自己活在時間靜止的時光隧道中，老僧入定，雙手合十，阿彌陀佛，善哉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