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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唱高調也不玩聯名!完整解析 Dior 秋季男裝系列大有來頭的背景故事

2022/05/11 編輯 / Adrian Chou

「《在路上》是凱魯亞克的第二本小說,在任何一個以追逐浮誇為時尚,導致人們的注意力破碎、敏銳性鈍化的年代,此書的藝術真誠性讓它成功躋身歷史事件…多年前凱魯亞克曾將他們這一代命名為『垮世代』(Beat Generation),他就是主要化身,此書正是垮世代最清晰、最重要的表述。」垮世代運動雖然曇花一現,但上述摘錄自1957年《紐約時報》的書評,清楚標誌出凱魯亞克及其小說 《在路上》具體而微地展現1950的時代氛圍,後續更成為60年代反資本主義的嬉皮運動的前導。



不同於歐陸,二戰後的美國社會與經濟欣欣向榮,如此繁盛榮景雖然大大提高了生活品質,卻也同時吹響了唯物主義的號角。強調對西方社會、主流文化及政治體制的排斥,「垮世代」這個曾輝煌於1950年代美國的文化運動,不僅將抵制物質享受與傳統建制的挫敗感轉化為小說、詩歌、音樂及藝術,同時積極擁抱無政府主義、東方哲學、性與藥物。《在路上》的作者凱魯亞克,與詩人艾倫金斯堡(Allen Ginsberg)及《裸體午餐》的作者William Burroughs並列為「垮世代」三大健將,而該文化運動的追隨、參與及實踐者,則被稱為「披頭族」(Beatnik)。



挑戰與追尋

雖然外界及後人對於「垮世代」作家們所樹立的叛逆及疏離形象記憶猶新,不過對凱魯亞克來說,比起對抗外在環境,他們更希望追尋內在信仰;就算逾越了法律及道德的界線(不少立場保守的當代媒體都對垮世代的性自由與藥物濫用感到震驚),但卻衷心期盼能在界線的另一端找到個人信仰與自由。從很多角度看來,凱魯亞克不僅比當時的「左膠青年」更崇尚自由主義,且認為垮世代文化運動的核心應根植於獨立思考、精神純潔且遠離物質享樂,絕非為了批判戰後美國人自鳴得意的暴發戶心態,而這也正是《在路上》最重要的命題。因此,有些評論會把《在路上》與馬克吐溫的《頑童歷險記》及費茲傑羅的《大亨小傳》相提並論,認為它們不僅只是一本書或一部小說,而是都在挑戰「美國夢」所允諾的一切,同時打開無數人的心靈與眼界,並帶來覺醒。



「垮世代」衣著與「披頭族」風格

有趣的是,絕大多數的時尚評論家相信都會同意,無論是輕視美學風格、專注智識提升的「垮世代」人物群像,抑或後續接棒的「披頭族」,風格上皆與1950年代主導美國時尚圈的Dior先生及其「New Look」所引領的風潮差異甚大。一個著名的例子是,奧黛麗赫本在1957年主演的歌舞片《甜姐兒》(Funny Face)之中,飾演一位在格林威治村舊書店工作的平凡女孩,她充滿挑釁地對前來勘景的雜誌主編說,自己不贊成時尚雜誌,因為那投射出一種不切實際的自我形象。片中奧黛麗赫本穿著象徵性自主、能活動自如的全黑緊身連衣褲,與當時的主流審美格格不入,而她在片中的那身裝扮,正是隨後被稱之為「披頭族」的標誌性風格,而凱魯亞克本人甚至也曾說道:「或許人們能從我的作品中找到一些『波西米亞』元素,以至於能跟所謂『披頭族風格』掛勾,不過那並非我的本意。」



非主流與反時尚

提起男性的「披頭族」風格與形象,會直接聯想到藍色牛仔褲、白色T恤、工裝夾克、條紋或格紋襯衫,從中建構起詹姆斯狄恩(James Dean)、巴布狄倫(Bob Dylan)或安迪沃荷(Andy Warhol)等反主流文化的人物形象。「垮世代」的作家們普遍不富有,或出身藍領家庭,所以「披頭族」的衣櫥往往是以實用為取向,絕非有意識的時尚選擇,以現代眼光看來,有時甚至會流露出「書呆子」氣息,與40年代開始大行其道的咆勃爵士(Bebop)代表人物葛拉斯彼(Dizzy Gillespie)有著巧妙對照與呼應。



「披頭族」一詞,最初是由舊金山著名專欄作家Herb Caen於1958年所發明,為「Beat」及「Sputnik」(蘇聯衛星的名稱)兩個字的組合詞,旨在嘲諷當時人們對於反主流文化的看法,莫過於他們是一群懶惰不事生產的左膠青年與機會主義者。而根據Herb Caen的說法,聽聞「披頭族」這樣的名詞,凱魯亞克一點也不感覺興奮,反而覺得被貶低,「你讓我們聽起來像混蛋,我恨這個名詞,請不要再使用它!」兩者之間的矛盾與「風格與現實」之間的差別,在插畫藝術家Josh Agle(又被稱作Shag)於2003年的作品《披頭族與垮世代》之中一覽無遺。畫面中一邊是充滿波西米亞風的優雅披頭族,而衣冠不整的凱魯亞克則在畫面另一邊的打字機上毫無魅力地工作。



態度撐起風格

從凱魯亞克的照片之中,不難發現他常穿Pendleton襯衫或T恤、卡其、燈心絨或牛仔褲,而他的「垮世代」夥伴們也多是穿著襯衫、針織衫、休閒褲然後外搭西裝外套或飛行員外套,至多配上一副眼鏡或貝雷帽,雖不至於邋遢,但怎麼看也稱不上時尚,倒是呈現一股柔軟、輕鬆寫意且帶點凌亂的風格。而同樣諷刺的是,「披頭族」之所以流行,並成為一種風格,與「垮世代」先驅們那樣隨性無慮的個人特質與衣著不無相關,足以表明他們希望挑戰傳統建置,同時積極探索個人的創造力與自由,而非被誰一昧模仿。不過,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叛逆不羈與淡泊漠然的態度,或許才讓他們顯得魅力十足,成為披頭族甚至後人爭相模仿的對象。



不過,這並非意味凱魯亞克對待「服裝」的態度棄之如敝屣。以凱魯亞克來說,他對牛仔、工人及爵士樂手等形象的迷戀,於《在路上》這部小說中反覆出現,書中的主角Dean Moriarty(人物原型為伴隨他進行多次公路旅行的好友Neal Cassady)經常被凱魯亞克比作牛仔,以此象徵主角崇尚個人主義自由及無拘無束的生活。「垮世代」作家雖然對自身衣著不甚講究,但凱魯亞克卻對服裝及其營造的人物形象很感興趣,「那套骯髒工作服是如此優雅地貼在他的身上,就算要從高級訂製西服店也很難買如此合身的服裝。」,凱魯亞克於《在路上》之中曾如此形容他的小說主人翁Dean Moriarty。



結構時裝的文化意識

即使如此,Dior男裝創意總監Kim Jones,卻直接宣告秋季男裝系列的靈感來自凱魯亞克及《在路上》,這又是怎麼回事?


首先,若以「波西米亞」風試圖為該系列定調,不僅大錯特錯,且絕非Kim Jones本意。Dior秋季男裝並非時裝界首度以「垮世代」或「披頭族」風格為靈感的時裝系列,好比曾以24歲之姿、短暫接替Dior先生撐起時裝屋的Yves Saint Laurent,便以「披頭族」風格為靈感開啟了60年代,那件名為「芝加哥」的皮夾克,在當年高訂系列亮相之後曾引起譁然;而John Galliano擔任Dior女裝創意總監時,曾在2005年秋季系列之中,以黑白兩色馬海毛連身裙搭配黑色帽子及及膝靴,重新演繹「披頭族」的標誌性穿搭。再者,Kim Jones本人也不是首次向文學汲取靈感來打造時裝,他入主Fendi之後首個高訂女裝系列,便是向吳爾芙(Virginia Woolf)及其創辦的英倫反叛文學團體Bloomsbury Group 致敬。Kim Jones可以說是這個世代最喜歡且擅長與與各種藝術家合作,以此打造聯名系列的時裝設計師,對他來說,商業價值固然重要,但其中的「文化意識」往往才是賦予其靈感、結構整個時裝系列的精神之源。



躁動青春的行動藝術

Dior先生於1946年開啟了時裝史上的傳奇一頁,隔年立即以「New Look」打響名聲,從戰後到他不幸因心臟病發離世的這十年,可以說是Dior先生的黃金年代,有感於Dior先生於那期間的開創精神,Kim Jones曾於採訪時說道,他仔細觀察過同一時期是否也有具備同樣開創性的事件與運動,而不論是從文學或社會運動的角度來看,「垮世代」顯然是不可錯過的選項,「凱魯亞克於1957年出版了《在路上》這部影響後人至深的小說,同一年,Dior先生正值人生巔峰之際離世,我於是聯繫了凱魯亞克的基金會並表達合作意願,將他的手稿及藝術作品納入秀中。」不難察覺,Kim Jones渴望講述的,顯然不只是《在路上》這部經典,透過一場公路旅行所投射出的「垮世代」精神與形象,想必深深打動Kim Jones,並希望把那股叛逆不羈、放飛並追尋自我的「行動藝術」轉化為時裝,傳遞給今日具有同樣躁動靈魂的年輕世代。



憤青的衣櫥

從文學到時裝,絕非一段始於非主流文化到被資本主義收編的過程。相反的,Kim Jones此番對凱魯亞克及《在路上》的致敬,不僅是沿著公路旅行開展,且將精緻的巴黎時裝工藝與粗獷的美國中西部運動風格融會貫通,好比綴有亮片與刺繡的費爾島圖紋針織衫,配上水洗質感的丹寧九分褲與格紋軟呢西裝外套,彷彿重現「垮世代」核心成員們初識於哥倫比亞大學的情景,當時他們全都是學生。至於以柔軟的皮外套或學院風外套,搭配尼龍短褲及鱷魚皮登山靴,靈感則取材Yves Saint Laurent及Marc Bohan執掌Dior時期的經典輪廓,為Dior的招牌剪裁注入「披頭族」那般隨性寫意、帶點凌亂不羈的氛圍。置身一個「買什麼」及「穿什麼」只是純粹表達感受的時代,Kim Jones在秋季男裝系列竟隱約地重現「垮世代」的青年生活群像,把大學校園、公路旅行與時裝秀場連結起來。不可否認的是,當年躁動不羈的靈魂,時至今日依然深深影響叛逆青年的衣櫥。



致青春的詩意追尋

在Kim Jones位於倫敦那幢既是自家,也是迷你博物館的寓所,不只能看到各種啟發他設計靈感的藝術品,也可見到他所收藏的《在路上》稀有初版書。凱魯亞克是美國人(他父母是法裔加拿大人),所有他進行的公路旅行路線都在美洲大陸上,曾於少年時期隨父母去參觀「垮世代」博物館,並對館中所收藏之凱魯亞克穿過的粗花呢外套留下深刻印象的Kim Jones,地點則在西岸的舊金山,那麼為何Kim Jones會將系列大秀選址倫敦?(亦是Dior男裝秀首度移師倫敦)「這個系列的源起與故事,是圍繞一座圖書館而生;那是(關於)我的圖書館。」Kim Jones在秀後曾這樣對媒體說道。



這場時裝秀的邀請函,不只擷取了凱魯亞克《在路上》及《寇迪的視覺》(Visions of Cody)兩本初版書的封面藝術,現場甚至展出不少初版書及Kim Jones個人的收藏。他在倫敦寓所珍藏的稀罕初版書及文稿複本或許只是序曲,由文學專家Sammy Jay策展、在大秀現場以120英尺的巨幅捲軸,精彩重現了凱魯亞克當年如何以其狂野的寫作形式「自發性文體」(spontaneous prose;不停下來思考的自由聯想寫作,凱魯亞克撰寫《在路上》時先把稿紙縫在一起,接著以打字機連續不斷地打字,且全書不空行),或許也只是作為一種精神象徵,回到家鄉倫敦舉辦這場時裝秀,然後向世人娓娓道來這個立意深刻、構思複雜的時裝系列,若將之理解為亦是Kim Jones對當年那個同樣叛逆躁動的自我一種致敬與回顧,並期望在最熟悉親近的地方與年輕世代分享,那不僅很美,且充滿詩意。



Text by Adrian Chou  Images:courtesy of Adrien Dirand, Alfredo Piola, Jackie Nickerson, Rob Willey, Getty Images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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