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封面人物

張孝全 孤狼獨白

2015/03/15 編輯 /

戲裡戲外看見張孝全的眼神,總會想起《麥田捕手》的主人翁霍爾頓──在人生的某一瞬,和全世界打了一場架,

遍體鱗傷後,還是繼續在不安中安身立命──在這絢爛迷幻的演藝圈,他活得就像是頭溫柔的野獸,安靜的孤狼。但對於表演,卻有顆熱情而溫暖的心,他說,惟有誠於心,角色才能有靈魂。

 Text by 郭璈 Style by 王綺琇 Photographs by 蔡明宗 Special thanks to 樂埔町Leputing

 靦腆的浪子  沉靜的傲獸

該怎麼形容張孝全這個人?他就像一池清澈卻深不見底的沉靜湖泊,湖底有魚、有生命,春風吹過,卻難以吹皺。

 外界總盛傳張孝全難訪,但其實是多慮的,他絕非難相處的人,反之,甚至有禮貌到會讓人忘記他是名藝人,談吐舉止誠懇而認真,與他交談,就是莫名會有一種直覺──你知道他是在說真的──這聽起來似乎很不可思議,或許是五光十色的演藝界總充斥著太多快速又制式的無謂答案,像張孝全這樣的人,反倒像是異類。

 18歲即懵懂出道,張孝全當年彷彿以幼獸之姿踏入叢林生態,當同儕還在為課業愛情苦惱時,他的青春已然注定要比別人率先碰觸到人性最複雜的那一端,翻滾了些日子,小獸成長為孤狼,但也漸漸對自己感到懷疑、困惑,在講求細水長流的影視圈,沒人料想到他竟然說離開就離開,而且還不只一次。第一次逃離藝人身分的契機是因為兵單,他毫不拖泥帶水、毅然決然從軍入伍(比許多男藝人來得乾脆直接);第二次,他選擇出國和環島,用流浪一途當作沉澱心靈的方式。兩度的逃離,對他來說,其實不過是放大假,毋須驚慌,怡然自得的愜意,自己知道就好。

 拍攝當天,我們選在一間日式老屋改建的古典餐廳中取景,明星光環吸引許多經過群眾爭相拍照捕捉,但他毫不遮掩扭捏,神色自若不拘小節,表情就像是與世隔絕的自在。時序還是陰雨季節,站在老屋屋簷下的張孝全對鄰紛紛細雨,現場出乎意料地安靜,當然,一幅畫是不需要有聲音的,想起某位導演曾說,有戲胞的好演員,光是坐在那裡就太好看,而張孝全百分之百就是這樣的演員。此次與睽違10年再度回到台灣執導演筒的張艾嘉合作電影《念念》,飾演拳擊手阿翔,張導形容,張孝全有種「獸性」的野性美,那是其他男演員難以相比的,他骨子裡叛逆不羈,卻又不時帶著靦腆表情,訪談訪到興頭上,他還會害羞地要其他工作人員離開別偷聽,他是安分守己的浪子,也是純真率性的大男孩。

 假如「畫鬼神易、畫犬馬難」也能套用在演戲上,或許這箇中滋味能夠從張孝全身上看出端倪,從影至今14年,各式類型的角色反差極大,但他從不以浮誇的演技示人。一切都是那麼的剛剛好,那種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真實感,實在具有難以言喻的魔力。看他演戲,總能夠輕易地將該角色帶入自己或身邊可能認識的任何人,觸及心底深處的確切感,幾度會讓人忘記他是誰,不帶有任何「張孝全本人」的影子,在眾人渴望英雄出現的年代,他卻能用最平凡(也最困難)的方式揣摩最深層的情感,喚醒人性中某些脫軌已久的感情漣漪。如同他這次在《念念》中所飾演的阿翔,是個「沒有天分」的拳擊手,除了要面臨被取消選手資格的危機外,更要重新正視自己對女友的愛、以及對父親的情感牽連,平凡中見細微的精湛自然演出自是他這幾年擅長的戲路。

 而在《念念》之後,張孝全今年還有三部電影要在台上映,這對向來慢工細活的他似乎是一大突破,也再度印證了他對表演的熱情又來到全新層次,剩下的,我們就讓他自己說,他是那種非常會和自己對話的人,旁人無謂多言,他的誠懇獨白盡訴一切心情。

 相信角色 變成角色

>入行14年,我的個性其實沒麼改變,我曾一度只想演戲演到28歲就好,可等我真的活到28歲的那個瞬間,我才發現自己非常、非常篤定地喜歡表演,演戲對我來說,並沒有什麼大是大非的使命,單純是種純粹的熱情。演過這麼多角色,我也很難去界定自己到底是何種性格,但有一點是肯定的──演員要詮釋一個角色,你首先自己就是要去相信這個角色,所以演戲最有趣的就是……當你進入了這個角色,你就好像參與了的人生成長,現實生活的我沒辦法說出來的事,「他」可以幫我說出來,在那個當下,我就會很想詮釋。我始終認為每個人其實都是多重人格,只不過在面對不同事情上,情緒百分比有所不同而已。 

>正因為如此,每部戲拍攝前,我都是處在一個非常緊繃的狀態,我入戲的方法,可以說是最沒有方法的方法──就是用盡一切可能,把我塞進這個角色,在這段時間裡,我的生活、我的日常,都是為了這個角色在做準備,我吃飯、喝水、走路、呼吸,都在想辦法讓自己變成「他」,有的時候當然很辛苦。記得最痛苦的一次,應該是拍《孽子》那一陣子,拍了8個多月,但加上前製後製的總時數我已經忘記多久了,只覺得非常漫長而深刻。很多演員會去觀察人,分析情感、肢體動作等等,我看過很多很厲害的演員是用這種方式去演戲,但我很不擅長歸納,如果想要了解什麼事情,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直接去感受,就像土法煉鋼吧! 

>但其實每部戲,都會有所謂瓶頸存在,更別說很多劇情幾乎都是現實生活中的我未曾經歷,充滿很多不確定與疑慮,通常都是靠導演以及對戲的演員來幫助我,說真的,我覺得自己很幸運,這次和張姐(張艾嘉)合作《念念》亦同,她給我很大的空間,一開始我還蠻不習慣的,無形中也給自己壓力,雖然導演給我很大的信任感,但她還是會在我最危急的那一刻點醒我。我記得有場戲,和王識賢大哥所飾演的教練有一場對手戲,劇情裡,我和他有所衝突吵架,我為了那場戲醞釀好幾天,開拍那天一到現場,我覺得我準備好了,隨時可以爆發出來,就在我要在鏡頭前宣洩的那一刻,張姐竟然喊卡!過來拍我肩對我說:「放鬆、沒事、休息一下。」她看見了,看見我的用力,後來她走過來告訴我,要我想想阿翔小時候、想想小阿翔的倔強。然後我懂了,或許,那第一個take,是張孝全在生氣,卻不是阿翔的情緒。 所以我一直覺得一個演員如果能夠處在一個很好的狀態,那不見得全是自己的功勞,好的狀態有賴全體劇組的加持,包含導演、劇本、台詞、對戲的演員、以及現場所有工作人員的幫助,演員才有辦法進入到一個理想的狀態中,拍每一部戲,這個念頭都會在我心中根深蒂固。 

極端與共存的可能性 

>下了戲,我覺得自己依舊是個很極端的人,可我看事情的角度卻很難去劃分出絕對的黑白,我可能有一部分的個性是話少、又怕尷尬,當然也有另一面是放很開的,好比任何時期、任何狀態,每個男生的心中「男孩面」與「男人面」都是共存的。這是與生俱來的天性,小小年紀就可以表現勇於負責的成熟,70幾歲的老爺爺也還是有很童心的一面,人生就是這樣,因為很多矛盾的共存而變得有趣。好比今天你問我,在表演的時候會不會考慮到商業與非商業間的考量?其實我常常在思考這個問題,而那些細微也會影響到狀態,可表演沒有絕對的標準,並非商業就是不好、非商業就是好。 

>我很滿意我到現在還能夠繼續對表演保有熱情,同時也還能夠站在這個圈子裡頭,因為我是真的非常認真、誠心誠意在表演這件事情上,但我每次還是會捫心自問,自己還有什麼是不夠的?每每完成一個角色,多多少少會在意別人是怎麼看我?希望有人受到感動,雖然結果是難以預測之事,但我很真誠,每次出手,就是用盡全力。 可能就是用盡全力的關係吧(笑)! 我也無法一直處在工作狀態,我需要大量的私人空間。曾有一段時期,我不停地買車,那是我犒賞自己的方式,隔了好些年我才領悟到,你一次也只能開一輛車,所以囉!後來那些車就慢慢轉賣,只留下我最愛的那一輛,讓我專注地保養。我喜歡在深夜或凌晨,外頭人比較少的時段,開往深山、或駛向海邊,聽聽音樂,那是屬於我自己很私密的時刻。 

>現在想想,我的確是比一般人能夠享受孤獨的感覺。我從小就不太願意去和人分享心事,很多事都往心裡藏,但我覺得我現在已經有所改善了啦!這似乎是我人生一直以來最大的習題,但我已漸漸學會去分享,或許這就是我最大的成長吧!反正也不是什麼壞事,對吧!   


張孝全 

Joseph Chang 

生日:1983年12月28日 

身高:180cm 

電影:《念念》、《深夜前的五分鐘》、《失魂》、《被偷走的那五年》、《女朋友。男朋友》、《淚王子》、《盛夏光年》 

電視作品:《醉後決定愛上你》、《孽子》 

獎項:大阪亞洲電影節亞洲之星獎、

 APN亞太製片人年會年度優秀男演員、 

第14屆台北電影節最佳男演員、 

第1屆台灣新電影獎最佳男演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