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職人劇《人選之人－造浪者》在今年甫推出即掀起一股熱潮，戲裡由黃健瑋所飾演的文宣部主任陳家競，宛如眾多職場男人們的縮影，像三明治一般夾在家庭與工作間，令人看得心有戚戚焉。演藝之路走了20多年，他對表演依然講究，血液裡仍流淌著演繹熱忱，以及滿是哲理的匠人精神。
拍攝這天，黃健瑋神態自若的早早抵達攝影棚準備，一見到我們就謙虛地打了聲招呼：「你們好，我是健瑋。」他從化妝間走出來，語氣親切，和所散發的成穩氣場形成鮮明對比，低沈渾厚的聲音讓我瞬間想起了陳家競。當然，不只有我，在這次封面拍攝，大家也總以「主任」來稱呼他，而黃健瑋對此則面帶微笑，時而與經紀人閒聊，時而和攝影師溝通，總表現得輕鬆寫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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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行20多年，熟悉黃健瑋的人都知道，他對表演的要求、細心於詮釋，不單單盡力在每部作品裡呈現出不同樣貌，就連表達方式及口音也為角色特別設計。從《麻醉風暴》裡的蕭政勳醫師、《茶金》與《斯卡羅》的將領，再到近年舞台劇的人物，我們都能見到他鉅細靡遺地刻畫神情和語氣，舉手投足皆讓觀眾們印象深刻。如同現在，大家對他於《人選之人－造浪者》裡的角色著迷一樣，然而，演得好對他來說，卻早已不是一件難事。
「如果要當一個演員，你的內在狀態必須一直不斷重組，最好要有一個好的理由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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演活中年男性
上頭有上司、下面有下屬，為工作拚命、為家庭勞心的生活，完全是中年世代的寫照，《人選之人－造浪者》說的就像你我，時常需要在工作與各種難題裡拉扯，努力不讓它們失去平衡，或許就是因為黃健瑋有過類似經歷，才能把這種氛圍演得淋漓盡致。他低著頭，淡淡地說道：「為了工作，有種單純、無知、對理想的一種熱情，那在我年輕時候有，但越專注，越會傷害到身邊的人。」
陳家競是個有著粗獷外型、戴著細框眼鏡的男人，穿的是襯衫配西裝褲，正經模樣下，有著說不上的溫柔，儘管是位善於溝通和傾聽的主管、時時心繫工作，卻忽略了家庭，以至於他的道歉聲充斥在與老婆的婚姻之中。戲裡，他和蔡亘晏是夫妻，不斷希望另一伴能理解自己的工作處境，戲外，他們已經結婚11年，現實世界的黃健瑋反而是一位包攬家務，還會燒菜、做飯的好男人，談到經營夫妻爭吵如何解決，他笑著說：「先道歉，總是要有人道歉，但後來覺得道歉有道理，你不可能永遠都是對的，而且你常常是錯的，所以在我理解自己做錯之前，趕快先道歉。」這些是他對愛的理解，後來又說著：「當愛缺席的時候，方法就會出現，所以不是要找方法，而是要找到愛，你知道愛是什麼，接下來全都是副作用，你的幸福也會是副作用。」一字一句表露他對婚姻、家庭的想法，像是建言般地讓人銘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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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塑價值觀
在這11年的婚姻裡，黃健瑋也經歷過期待伴侶能理解自己的狀態，之所以會轉念，一切則要歸功於學習了俄羅斯武術Systema讓他有了新的體悟，黃健瑋說：「這是我學俄羅斯武術的原因之一，希望我能像這些大師們一樣。他們的婚姻都非常好，家庭跟婚姻都是，有一種和樂、平和氛圍，讓我很羨慕，應該說這個訓練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事情，是讓我真正建立了價值觀， 我以前是一個沒有價值觀的人。」會這麼說，是因為他不認同華人社會被儒家思想禁錮，「君君、臣臣、父父、子子」的觀念深植於人心，直到接觸俄羅斯武術才令他有所轉變。
「如果今天是你人生的最後一天，越接近結束時，你做的事情會越來越有意義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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鼓手到金鐘常客
他成名得早，大一升大二那年透過學長戴立忍因緣際會拍了《石碇的夏天》就拿到台北電影節新演員獎，陸續有人上門邀約拍戲，在同齡層裡，他再耀眼不過，演電視、電影，也演舞台劇，後來他又以《陽陽》入圍金馬獎最佳男配角，還不斷成為金鐘常客，沒有人能想到這個看似天生就有演員料子的人，其實也曾想過別的工作，「沒有踏入演員這一行，我原本想要當職業鼓手，但後來考上戲劇系就打消念頭，因為演戲比較好玩，雖然中間也想過要考公家單位、考情報局，認真想過在情報局幹特務，我還去查過簡章，但還好後來沒去。」黃健瑋說道。
「每一天麻醉科人員不停地超時超量工作，將自己壓榨到極限，麻醉科醫師就像在風暴裡，拉著一條生與死的風箏線，我不斷提醒自己，再累也要清醒。」黃健瑋聲音低沈的說著，一邊看著手錶注意時間，腳上穿的是Crocs，在醫院裡穿梭。從第一部影像作品到《麻醉風暴》，隔了快15年，後來黃健瑋也因此連續入圍金鐘獎，如今，蕭政勳依然讓人記憶猶新，縱使已經從事演員這份工作數十年，但藉由這部戲也讓更多人看到他不同於過往的一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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實驗角色
將心力完全投入在表演，純粹是覺得有趣。細數過往，黃健瑋不只和王小隸、鄭有傑、卓立、陳玉勳等導演有過合作，也拍過李安的電影，演過林奕華的舞台劇，對他而言，演繹別人的故事已經是他習以為常的事，早年曾把演戲當成一門學問在研究，令他對周遭一切事物無感，現在的黃健瑋則認為每經歷過一個角色就像是一個實驗、一趟旅程，你會發現他增胖、鑽研腔調，為的就是要完整表現出角色的模樣，不禁讓人好奇是什麼不斷驅使著他？黃健瑋仔細思考後說：「如果今天是你人生的最後一天，你會開始做一些非常有意義的事，比如會打電話給家人、會去找你最愛的人，然後越接近結束時，你做的事情會越來越有意義，即使是喝一杯酒的意義，都跟以前不一樣，所以我想要做有意義的事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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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惡距離是零
儘管與這麼多導演合作，但林君陽是其中一位跟他年紀相仿的人，在思想上，兩人更為契合。先是因為吳慷仁介紹而演了林君陽的《茶金》，後來又再度於《人選之人》一起拍戲，說到君陽導演，黃健瑋跟我們分享：「很不一樣，第一個是他的心思很細膩、理性的部分很強，我常常在講我們兩個很像同學，其實前一陣子都還在討論事情，討論關於邪惡的事，善跟惡到底是什麼。因為他想的事很少人在想，我想的事其實也是，比如為什麼我要去訓練俄羅斯武術Systema，然後有朋友陪伴你一起，是非常珍貴的事，因為這如果沒有朋友就太寂寞了。」
一談到林君陽，黃健瑋忍不住拿出手機，閱覽裡頭的訊息，說著最近兩人最近討論的事：「我們與惡的距離，其實是零，所以我們與善的距離也是零，當我們推開了惡，我們可能同時也推開了善，因為善跟惡不是我們想像中的是二元，它只是那時候表現是惡、那時候表現是善，然後什麼時候會變成惡呢？就是愛缺席的時候，會開始變成邪惡，因為愛會把我們聚在一起 ，缺少愛，會把我們分開，然後分開本身就是邪惡的開始。」看似簡單的一段話，富有哲理，卻是他日積月累所獲取的知識。以前學過佛法，後來受洗成為基督徒，這些知識也成為黃健瑋的日常，並把它帶進角色之中。
「當你知道愛是什麼，接下來全都是副作用，你的幸福也會是副作用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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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武雙全的演員
思想會如此有條理，其實黃健瑋從小就對閱讀充滿興趣，年少時期由於氣喘的緣故，當別人在操場打著球，他則是拿著書端詳著裡頭的文字，從金庸小說、科普讀物，到後來看到村上春樹，幾年前還愛上徐皓峰作品《逝去的武林》，對知識的探索一直不間斷，就連在拍攝這天，他身邊也帶著楊照的《不一樣的中國史》。不過除了從書裡找尋答案，他還透過身體去感知、探究世界，學過合氣道，練過太極、詠春及柔道，進而有了能文能武的特質，但儘管學了如此多的招式，真正讓他在思維有了改變，是自從在網路看到俄羅斯武術Systema。
現在只要說到俄羅斯武術，黃健瑋就能興沖沖道來，他分享自己最難忘的事是被同樣修行這門技藝的老師打了兩拳，一拳讓他痛了三天，震撼力停留在身體裡一個半月，那是一種沒有瘀青的痛，另一拳是令他的物件世界瞬間感知到哀傷、憂愁、憤怒等情緒，幫助他看清楚這個世界，「很痛，然後我睡不著 ，就像整個人被拆開一樣，在那一拳之後，我身上也發生很神奇的事，有些我以前戒不了的，直接戒掉了，簡單的說，他把自己放進我身體裡。」黃健瑋如此形容被打到後的感受。俄羅斯武術改變了黃健瑋的內在狀態、思考模式，還改變別人怎麼看待他，與演戲如出一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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完美陳述演繹
至今，他演過上百個角色，你不難發現黃健瑋強大的內心世界，如水一般能在任意容器裡流轉，比如為了扮《白米炸彈客》楊儒門，他曾親自環島走了一圈，盡善盡美的力求貼合角色，甚至既能演武丑，還一次挑戰六種女性角色，他形容著演員的奇特之處：「如果你要當一個演員，你的內在狀態必須一直不斷重組，這是非常消耗精神、會拿走你的力量，所以最好也是要有一個好的理由。」那黃健瑋的理由是什麼？20多年的表演之路，我想是他始終保有那股勇於挑戰、嘗試的心，扮演著角色，同時也在疏理另一個人的思緒、情感，以至於能演得絲絲入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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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開始站上舞台就不畏懼表演，因為喜愛被注視，讓他感覺有趣，而這樣的樂趣伴隨著他20多年，儘管可能有所略減，你依然能看出他那充滿自信的態度，很少有演員如此。看著黃健瑋，內心有種莫名的悸動，那是對《麻醉風暴》和《人選之人》的難忘，再者是折服於他出色演技，即便曾經四次與金鐘獎擦身而過，大家都替他覺得可惜，但細數過往，他在每個角色的用心、注入自己的心血，無論主角、配角都能讓人念念不忘，或許他也不需要再藉此證明自己，就像現在，他於《人選之人》裡的表現一樣，讓觀眾深刻記住了家競的存在，感受到那些情緒的鋪陳、堆疊便是完美。
Interview & Text by Peter Yeh Style by Alex Shih Photographs by 林志陽 Grooming by 簡偉文 Hair by Scott Le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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