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都知道「藍」有憂鬱象徵，但為什麼色彩心理學並不這麼說？
Text by Yuli Hsu Photographs by 林志揚 Images: courtesy of Getty Images
修杰楷示範：成套西裝、白色T-shirt by Kiton；Santos Dumont by Cartier。
天空為什麼是藍色的？
藍色是一種相當常見、容易搭配又不會出錯的顏色。如今藍色十分的普遍，但在歷史上，藍色是一種非常罕見的顏色，古人甚至不知道世界上有「藍」這樣的顏色，因為這種顏色根本就「不自然」。仔細想想，藍色的動物非常少、藍色的食物更是少，要不是現代人在飲食上追求視覺新奇與打卡效果，藍色的「蝶豆花」飲料可能會被當作是有毒的魔藥。有一說是m&m巧克力曾調查過，明明彩色糖衣下每一顆巧克力都是一樣滋味，但消費者普遍認為「藍色看起來比較不好吃。」
原產於智利與阿富汗的青金石。
而藍色動物之所以稀有，是因為植物尚可藉由花青素產生藍色，但動物界的生物們，至今未演化出可以產生藍色色素的基因。藍色僅出現在動物的鱗片、羽毛等含有幾丁質的構造上，如藍雀、大藍閃蝶等，藍色生物的稀有程度可見一斑。
那麼藍天白雲、蔚藍海洋又怎麼說呢？事實上，天空之所以呈現藍色，是因為太陽光被地球大氣散射（Scattering）的緣故。耀眼的陽光是紅、橙、黃、綠、青、藍、紫七種顏色的集合，而藍光的波長較短，因此快速地散射於大氣中，讓天空在大多數的時候看起來是藍色。海洋也是一樣的道理，因為波長短，僅有一點點光波被海洋吸收，大部分被反射，我們的眼睛才會看到海天一色的湛藍美景。
不存在的藍
在文學與藝術上，藍色是非常「新」的元素。大家聽說過「摩西分紅海」，但實際到阿拉伯半島一看，分明就是再普通不過的海水。關於紅海的命名有各式各樣假說，或許是因為海中的紅色藻類，也可能是鄰近的紅色山脈，也可能當時的人們以顏色代稱方位。但更有可能的，是古代人根本沒有「藍色」這個概念，更別說是描述它了。英國學者William Gladston在1858年曾經研究過古希臘史詩《奧德賽》中，出現了二百次黑、一百次白、十五次紅色、十次黃和綠色，卻以「葡萄酒」來形容海洋（wine-red sea），可見在詩人荷馬眼裡，世界上就這幾種顏色。當藍色這個詞彙終於出現在西方文學史上，卻成了野蠻的象徵，羅馬時期有文獻描述：「野蠻部族凱爾特的戰士，將身體塗成藍色。」
伊莉莎白‧泰勒（Elizabeth Taylor）飾演埃及豔后時，還原了克麗奧佩特拉藍色妝容。
但在另一個世界，藍色是尊貴的象徵。古埃及人是第一個「發明」藍色的民族。由於藍色並非如紅色、黃色，是可以從泥土中提煉的色彩，藍色僅能透過「礦物」煉造，主要是來自產於阿富汗的青金石。公元前2500年，古埃及文明當時的科技與文化都海放其他地區，或許是認為採集青金石太麻煩了，便率先研發以硅、銅、碱、青檸煉造出專屬於埃及的藍色顏料，稱為「埃及藍」。這是世界上最早誕生的合成顏料，不管在藝術上還是在科學上都是極大的里程碑，也開啟了藍色在藝術史上的舞台（以及美妝，看看埃及豔后的眼影就知道）。
藍色值得你傾家蕩產
藍色在基督教地區（如歐洲）都不受歡迎，反倒是在非洲、南美洲、中國等地區，被視為珍貴的顏料，各地也有各種不同的提煉方式，各種不同的藍色誕生，包括馬雅文明提煉自植物與黏土礦物的馬雅藍，還有中國人從水銀、重金屬中煉取的中國藍（這種藍含有劇毒）。在Kassia St Clair所著的《色彩的履歷書》（The secret lives of colour）中提到，活躍於12世紀的天主教建築大師Abbot Suger，狂熱的相信顏色是神聖的，尤其是藍色。他帶動了在教堂運用藍色的風潮，於此同時，藍色也被用來繪製聖母瑪利亞的服裝，隨著宗教因素，藍色開始在歐洲國家成為神聖、尊貴的色彩。
維梅爾〈戴珍珠耳環的少女〉（Meisje met de parel，1665，畫布油畫，44.5×39 cm）
物以稀為貴，本來就很難取得的顏料，這下更是洛陽紙貴。當時最昂貴的顏料稱為「群青」，便是提煉自青金石，在14世紀被義大利商人引進歐洲，只有口袋夠深的藝術家才買得起這款顏料。隨著藍色在宗教與藝術上被讚頌，法國皇室率先在紋章中使用天藍色搭配金色鳶尾花，歐洲貴族們也紛紛採用藍色設計家徽，到了15世紀，藍色幾乎成了貴族們最愛用的色彩，英文甚至用「Blue Blood」來指稱歐洲貴族。17世紀著名荷蘭畫家維梅爾（Johannes Vermeer）著名的〈戴珍珠耳環的少女〉中，少女的藍色頭巾便是用群青繪製。當時，只有富豪所委託的作品，才能用上這樣高級的顏料，而維梅爾的許多作品中都可以看見藍色的蹤跡，可說是將「藍」發揮的最出色的畫家之一。相傳他因為在財務狀況不佳時，依然大肆使用昂貴的藍色顏料，導致散盡家財，不得不聲請破產。
（未完待續）
靈性知性還是憂愁抑鬱
快轉到19世紀，世界上第一條牛仔褲由Levi's推出，從此普羅大眾的穿搭少不了藍色點綴；海軍需要耐得住日照與海水侵蝕的染料，採用藍色做制服衍生出「海軍藍」。隨著藍色的普及，也開始了各式各樣的引申與隱喻。
自從牛仔褲問世，男人的穿搭就少不了藍色點綴。
在色彩心理學上，藍色是一種知性、穩重、忠誠的代表。海軍藍充滿威嚴、寶藍色代表堅定與智慧，根據色彩心理學的測試，幾乎不會有人對藍色感到反感或刺眼。然而，blue被用來象徵「憂鬱」，並非因為顏色本身，而是「人為因素」——畫家畢卡索有一段時期生活艱困、好友驟逝，身心飽受折磨，那段時期他所繪製的作品全部以藍色作為主色，也被稱為畢卡索的「藍色時期」。除此之外，英文字典上可以翻到一句話，表示之所以blue可以做憂鬱之用，是因為藍色與雨水、暴風雨有所連結，而在希臘神話中，宙斯只要心情不好就會降下大雨。
多瑙河一景。
因此，藍色之所以代表憂鬱，純粹是語言上的引申，以及歷史上的運用造成，一種顏色有怎麼樣的含意，端看我們如何使用它。舉個反例，1867年，奧地利作曲家小約翰‧史特勞斯（Johann Baptist Strauss）創作出圓舞曲〈藍色多瑙河〉，在巴黎世界博覽會上大獲好評。當時奧地利在普澳戰爭中戰敗，維也納的人們深陷於悲慘的情緒之中，小約翰‧史特勞斯受託創作一首「激勵人心、象徵維也納活力的圓舞曲」，因而誕生了這首世界名曲。這首歌獲得高度的喜愛，甚至被稱為奧地利的第二國歌，成為正能量的代表作品。
2000年，國際權威色彩機構Pantone宣布「天青藍」（cerulean blue）作為「官方千禧色」，那可一點都不憂鬱，而是柔和粉嫩，令人心情愉快的色彩。2003年則是「水色天空」獲選；2016年藍色再度上榜，「寧靜藍」成為了風靡一時的流行配色。
為求穩重專業，巧妙以藍色點綴日常配件，正是商務菁英的時尚風格。
Santos De Cartier by Cartier；皮夾、鋼筆 by SACA。
沒有一種顏色可以有這樣多變的面貌，擁有如此多元的意涵，它來自自然，又非常不自然；它曾經代表野蠻，也曾象徵尊貴﹔它既能代表憂鬱，也能代表歡笑；它是企業愛用的標準色系；也是創作者揮灑的靈性。藍色是一種精神、一種風格，藍色是最Esquire的顏色。
延伸閱讀 #藍色狂想特輯
【更多精彩內容請詳Esquire君子雜誌2019年168期8月號】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