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訪問

那些運動教我的事

2015/07/20 編輯 / Liao Christine

對一般人來說,運動可能就只是鍛鍊身體的休閒活動,但對於這些人來說,運動可能就成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事。這些人,有的因為運動浪子回頭,有的因為運動揚名國際,有的因為運動重獲新生, 也有的因為運動而改變人生…運動對他們來說,究竟有什麼樣不同的魔力,而這個魔力又讓他們的人 生產生什麼新的契機?


   Text by 張世文、郭璈 Photographs by 林茂盛、林鼎皓   


郭泓志 耗盡生命的每一球 

南台灣的夏日艷陽是毒辣的。 

我們來到台南一座青棒隊的練習球場旁,球場上的男孩們正精神抖擻地練球,不管他們心裡頭是否懷抱著野心或夢想,但都看得出來,在打球的當下,每位小球員,臉上都寫滿快樂。對面一家健身中心正在裝修,即將暑假前夕營業,更是南台灣首間引進美國職業運動員訓練方式的運動會館,比照MLB與NFL的規模等級,經營者不是別人,正是旅美多年的棒球選手郭泓志。烈陽灑在他佈滿刺青的手臂上,彷彿像是發光似的,那隻幾乎稱得上是棒球運動史上的奇蹟之手──幾乎沒有一位投手能和郭泓志一樣,再經歷多達5次的手術後,還能繼續在投手丘上振臂展翼。他笑說,自己就是好動、停不下來,即便即便今天是擔任中繼投手或救援投手,場邊的郭泓志總是告訴自己,要不斷暖身、伸展筋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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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國中畢業後,郭泓志就篤定要以棒球作為志業,畢竟從學生時代開始,腦袋裡幾乎都是棒球,自認不愛念書的他,靠著能夠丟出152公里速球的左臂,讓他高職一畢業就獲得道奇隊125萬美元的合約。爾後長達14的旅美生涯,郭泓志不僅創下道奇隊百年隊史中單季投球局數超過50局的最低自責分率紀錄,更成為台灣第1位入選職棒明星賽的球員。這段日子,郭泓志可謂一路波折,遑論他那動過5次手術的經歷,對運動員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,每次開刀,對他來說都是一次次嚴重的打擊與挫折,他坦承,2009年是最難熬的一段時期,也曾一度對棒球失去熱情。 

「大概就是累吧!一方面又要趕著能與球隊和賽程接軌,尤其復健的生活就是每天照本宣科做一樣的事,當現實的壓力與自我要求銜接不上時,很多負面的情緒就會出來。」他直言,投不好的日子,連走在路上都會畏畏縮縮的,「有次和隊友在餐廳吃飯,有個球迷走過來,對我加油打氣,那種感覺就是:『不要在意好壞,我們都挺你。』當下真的會覺得,會有股動力讓自己願意繼續投球。」靠著家人的陪伴跟球迷相挺,成為郭泓志一次次重新展翅的關鍵。 


反正不能重來 寧願不後悔 

對郭泓志來說,開過那麼多次刀,到後來其實只有一個念頭──就是看自己能夠拚到什麼程度,「我到後來其實有點習慣了(苦笑),這過程對我來說都會是好的,因為我寧願現在用盡全力,也不希望等到老了才後悔。常有人問我:『開刀那麼多次,你是如何面對這些的?』其實,人生很多事情就是……遇到了,然後想辦法去解決就好了。」 

身為投手,郭泓志總不免在第一線承擔整支球隊勝敗的外在壓力,他覺得,不管是什麼職業,每個人所面對的壓力都不同,對他來說,紓解壓力,其實就是去找一個相較之下比較快樂的事,「假如我今天手腕不舒服,我可能就會去看卡通,笑一笑,輕鬆一下。開心是一天、不開心也是一天,其實就讓自己保持快樂是最重要的,心理上也比較能應付未來的挑戰。」是的,愛看卡通的郭泓志,總自嘲好像永遠長不大,想做什麼就做什麼,不太會有任何後顧之憂,「我覺得我其實蠻幼稚的,但有了家庭後,的確是有種長大成人的感覺,往後許多事情在考慮的當下,開始會為家人著想,也越來越懂得與珍惜和家人相處的時光。」

 他感嘆的說,假使時光倒流,自己也許不見得有機會打棒球,當然,如果可以選擇,誰不想要一帆風順的人生呢?「可是事實是,每個人都有很多需要面對的事,人生不能重來,我覺得,就做自己吧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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歐陽靖 用雙腳跑出新人生 

女生路跑推廣在這幾年越發盛行,更有不少路跑活動是專門針對女生限定參加,若是長期有在關注路跑運動的朋友,對於歐陽靖的名字絕對不陌生,她不僅是目前台灣最廣為人知的馬拉松女跑者,更身兼演員、作家、攝影師等職於一身的才女,同時也是資深演員譚艾珍的掌上明珠。宛如時尚模特兒的美麗臉龐以及搶眼的刺青風格,只消一眼便令人印象深刻。 

青少年時期的歐陽靖,曾受重度憂鬱症所苦,醉心於另類次文化的她,將病困之苦轉化為對文字和影像的敏感與細膩,曾出版長篇小說與圖文攝影集,導演侯孝賢的三段式電影《最好的時光》之《青春夢》中由舒淇所飾演的陳靖正是以歐陽靖本人為發想。人生低潮,歐陽靖眼中的世界幾乎只剩下黑白灰地帶,連他本人都未料想到,自己有一天會成為站在陽光下、對馬拉松近乎偏執熱愛的跑者。 

3年前,陪伴歐陽靖多年的一隻貓咪去逝,這隻陪她度過漫長憂鬱症歲月的小貓,名叫譚大寶,地位等同家人一般,情同姊弟。為了撫平心中傷痛,歐陽靖默默許下承諾,「我那時就想,或許這是一個契機,我應該藉此來好好改變我的人生。所以,進入到馬拉松這個世界,可說是我自己對牠(大寶)的一個約定。」大寶離開的那段日子,她認識了幾位長期參與馬拉松的長輩,看著這些跑者的執著與耐力,對從來不運動的歐陽靖來說幾乎是一個難以想像的境界,「因為給自己的挑戰是馬拉松,所以最終目標當然要跑完42.195公里,但一開始,我光是國父紀念館一圈1.4公里跑完就沒力了(笑)。」 

即便起步辛苦,但對歐陽靖而言,卻從未想過放棄的念頭,在她心中,這是一個堅定的誓願,而不到1年的時間,她就開始參與半馬(21公里)賽事;一年半後,則可以完整跑完全馬。聊到每位跑者都會遭遇到的撞牆期,歐陽靖表示,任何事情,都會有瓶頸(撞牆期)存在,只不過跑步這件事會特別明顯反映在身心感官上,「那是一種不確定感,會讓自己懷疑『我真的跑得下去嗎?』與自我質疑。其實就是靠放鬆、還有持之以恆的練習,那個牆一定會被撞破,破掉之後就再也不會出現了。」這些年,歐陽靖更跑遍世界各地參加路跑馬拉松,對她來說,每一座城市的馬拉松都是獨一無二的,用自己的雙腳去認識一座城市,遠比走馬看花的行程來得更有意思。前年在美國奧勒岡州參加的「Hood to Coast」接力賽是全世界距離最長的不間斷接力賽,總程長達315公里,花了整整28個小時,「最讓我印象深刻得是……有一隊全隊都是殘障人士,他們穿戴義肢,卻跑得比我們都還要來的快,其實在比賽的當下,那種對於生命力的感受真的是非常強烈。」 


關懷社會 保持正面的影響力 

從小就極度內向的歐陽靖,非常容易沉浸、專注在自己喜歡的事情上,而不與外界交流接觸,在渴望獲得同儕認同的青少年時期,她曾為了融入人群而傷害自己、或是做出許多違背自我的舉動。曾長期飽受憂鬱症、厭食症所苦的她,透過不斷的創作與運動來找回自我,她認為,唯有真誠地「做自己」才是最重要的,「我媽是怎麼生活的、我就怎麼生活,她很自然、非常自然,到現在還是每天穿著拖鞋去菜市場買菜,所以我一直覺得,做為一個公眾人物其實並沒有什麼需要遮掩,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應該是與眾不同的。我曾經跌落谷底,但如果沒有經歷過那些低潮,或許就無法造就現在的我,所以我從來不會覺得希望人生要重來之類的。但還沒完成的事情倒是很多,我還想做很多很多事,幫助更多人、讓我媽媽更驕傲。現在走在路上,會有一些人認出我、對我說:『妳是歐陽靖嗎?因為妳,我也開始跑步了。』這是我現在最開心的事,我從未料想到自己有一天可以去影響他人──而且是正面的影響力。」她表示,也有一些憂鬱症友、或曾受憂鬱症之苦的朋友會和她傾訴,大家彼此分享運動心得,敞開心胸,讓自己越來越健康、越來越好。長期關注各項社會議題的她,在不知不覺中成為某些年輕族群的精神領袖,她也明白,必須深思熟慮後自己說過的每句話,表示負責,「對於這個世界許多議題,我也希望藉由我自己的看法或心得,能夠帶給大家更多正面的思考,進而關注這個社會。」 


陳星合 從冒險中認識自己 

一連幾天的陰雨,在與陳星合相約的時刻,突然停了。站在新生高架橋下的滑板公園,看著他帶著一大箱的道具向我與攝影展示的表情,就像一個與朋友獻寶的小孩子一般,笑得很開心。 

於是,就這一cut的拍照,在他不斷的嘗試不同表現姿態下,就花了整整一小時。不過,我們看得很開心,他也玩得很開心。 3

陳星合在表演時除了專心的表情,臉上也帶著笑容,而他更會在練習的同時「暫停」思考,然後告訴我他想嘗試更複雜的動作,「因為可以挑戰更高難度的動作,這才有趣!」陳星合的笑容似乎也代表著,他非常滿足於自己時常處與嘗試的冒險中。 

很多人都知道陳星合曾在太陽劇團表演一年,也知道他花了10年的時間努力才進入太陽劇團,或許對從事表演藝術及極限運動的人們來說,陳星合這個名字可是充滿能量的「偶像」。不過,對大家來說算是找到一個「很炫」工作經驗的歷程,卻是陳星合的自我追尋。 


自己當自己的老師 

雖然前面在拍照時,陳星合雜耍表演玩得很開心,但問起的學習經驗時,他卻很嚴肅地回答我:「這是一個從奴隸變成自己主人的過程。」10歲開始學京劇和傳統戲曲,日後卻將水晶球雜耍視為一生的志業,陳星合毅然轉向的原因很簡單:這是他有生以來,第一件「自己決定的大事」。 

身處在管教嚴格的國光藝校,從吊嗓子、翻跟斗到劈腿,一舉一動得完全按照師長的規定,即使從小就聽話,他仍然經常感到窒息。念高中時,陳星合一度迷上滑板,但因為學校留宿的規定,他乾脆把廢棄的鐵櫃、課桌椅、黑板堆疊在一起,偷偷在頂樓搭建了一個「滑板公園」,一有空就跑去練習,「沒辦法,我實在太想知道滑板要怎麼跳起來了!」陳星合笑道,儘管缺乏請教的對象,他靠著看書、看錄影帶和鑽研技巧,硬是學得有模有樣。 

同樣的,也是因為喜歡雜耍,他開始自己鑽研,到現在有了自己的一片天,「在學校也有一群同學是學特技的,我本來想找他們請教,但卻發現大家的本位主義好重!」找不到老師可以教,陳星合決定就像練滑板一樣,自己土法煉鋼,慢慢摸索,「那些同學還曾經笑過我:你以為這樣做就可以囉?但卻沒想到,我真的自己把這些技巧給摸索出來了。」這個原先出於「好玩」的念頭,更帶給他一個影響深遠的意外收穫:「原來,我可以當自己的老師!」

 所以,他不斷地看影片,只要有外國表演者來,他就想盡辦法與對方接觸,用破破的外語問「有沒有需要在地的導遊」?就這樣厚著臉皮,他一步一步地與這些表演者交換經驗,一路走出自己的路,「最近在上課時,我發現現在的年輕人常常在我向他們發問時一臉茫然,這或許是他們已經習慣於老師給予正確答案,卻忘記了人類與生俱來的思考與冒險的本能。」陳星合說,年輕人如果沒有自信與好奇心,長久下來就會失去發問的能力,「不發問、怕丟臉,於是所有的冒險心都不見了。」 

他笑說自己身上都是傷,「我的手腳都斷過,這是冒險得來的成果。」問他為什麼這麼敢往前衝,他回答得很無所謂,「你知道的,球掉了,撿起來就好;腿斷了,接回去就好。只要做好復健,我仍然可以繼續翻滾。」給予自己最高的目標努力達成,陳星合說這是自己發揮極限的方法,「我永遠相信,瞄準月亮,你至少可以射到老鷹。」所以即使達不到那個最佳的境地,你仍然可以享受你努力後的最佳成果,「我是這樣看著我自己,因為這是我自己選擇的冒險。」更重要的是,你不要為了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去懲罰自己。 

當然,受傷、失敗會讓自己沮喪,但從失敗中你會獲取經驗,找到自己最適合的方法。很多人問陳星合,如果失敗怎麼辦?「反正你有時間可以浪費。」他笑說,但更重要的,是只有你去做過,才會在錯誤中學到更多,「我想,經歷這些,你就會成為你想看見的改變。」 

李筱瑜 從癱瘓到鐵人冠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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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你有一天癱瘓在床,被醫生宣布放棄治療,是否還有勇氣想像自己有一天能成為台灣唯一的鐵人三項職業選手?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,但在李筱瑜身上發生了,「最初的我並不是為了參加比賽才運動,只是覺得運動能讓身心都放鬆,不僅可以融入自然,更是自己與自己對話的一種方式。」 

但在一切都看起來很順利的17歲,她遭遇了一場嚴重車禍,左半身癱瘓不能動了,「車禍靜養是影響我人生最重要的一段時間。」當時就連醫生都已放棄治療,只告訴李筱瑜自己看著辦便讓她回家休養,「你一下失去了自己本來擁有的東西,你才懂得你原來擁有的是多麼的珍貴。」 

當年僅憑著一股一定要站起來的信念,最後重回正常生活,讓李筱瑜領會到生命力的無限可能,「從游泳隊時代累積的運動觀念,讓我意識到一旦肌肉不活動就只能等待退化。」這樣的危機感存在腦海之中,於是李筱瑜開始用意志力逼迫自己每天一點點地嘗試,雖然改善的幅度很少,也常痛到以淚洗面,但至少能看到一點點機會,讓她決定絕不放棄,「在恢復正常的那一刻,我就決定一輩子都要繼續動下去。」 

有為者 亦若是 

自從2002年開始接觸體育賽事,李筱瑜接連稱霸了馬拉松、登高賽、自行車賽和越野挑戰賽等近百場國內外運動賽事的冠軍寶座;而在運動選手該退休的25歲,初次轉戰鐵人三項的她更一舉得冠,以業餘選手身分成為第一位取得鐵人三項界最高殿堂「夏威夷超級鐵人賽」參賽權的台灣人。 

「以業餘身分參加競賽,那是我工作之外的休閒,我把它當成很好玩的一件事情;可以去登高、越野,或者到國外各個不同地方去參加挑戰賽,這絕對是非常好玩的體驗。」即使如此,永遠不滿足於現況的李筱瑜,在眾人不看好的35歲「高齡」決定正式成為職業三鐵選手,渴望有一天能代表台灣奪下世界冠軍,「沒有想到這樣玩玩玩,竟然玩出了一點成績。」李筱瑜說,他常常會遇到一些人,一聽到馬拉松42公里就覺得很難,或者是乾脆說「我老了,跑不動了」,「可是當你跨出國門時,你會看到很多成績很好的選手,其實年紀都不小了。」 

她舉例一次到紐西蘭訓練時,一天她的房東約了一些朋友陪她練習,「他們一來,我心裡就狂喊『挖賽』!是怎樣?今天是銀髮族聚會嗎?」但他們的體力,完全超乎李筱瑜的想像,「他們速度很快,而且爬坡的時候我根本看不到他們的車尾燈!」所以走到外面,才知道人外有人,「那個視野,是完全不一樣的。」所以當你在國外看到這樣的一群人的時候,你會有一種「有為者亦若是」的嚮往,「年齡」或「身體」並不是阻止你進步的一道關卡,這是李筱瑜這幾年參加國外賽事的最大體認。 

不斷地向外延伸,不斷地挑戰自我,是李筱瑜願意從業餘轉到職業的主要原因,「在鐵人三項中,你可以努力地去創造不可能,甚至是超越自己的極限。」她說,第一次到夏威夷參加鐵人三項比賽的畫面,讓她印象深刻,「在趴著騎腳踏車的時候,我突然聽到從下面傳來的加油聲,我嚇了一跳!低頭一看,看到那個人是用手搖式的腳踏車從我後面呼嘯而過,而他是沒有下肢的。」李筱瑜說,看到當下,她淚水幾乎奪眶而出,「你知道他要走到現在這個地方參加比賽,絕對是比我們還要花費更大的付出。」所以在後來遇到挫折困難時,李筱瑜都會想到這一幕,「比較一下,你會知道自己的痛苦真的不算什麼。」 

問起李筱瑜印象最深刻的比賽,她提到在2011年參加蒙古自行車越野挑戰賽(Mongolia Bike Challenge)的經驗,「我從來沒有騎登山車騎過這麼長的經驗,而且這七天的賽事當中,你騎到哪裡就就露營到哪裡。」這對她來說是很奇特的經驗,因為從來沒有走過這麼長的路徑,每天還要應付不同的路況與地形,「你會騎一騎發現前面的人突然不見了,因為他可能騎在沙坑中,一下就倒下去了。」但這樣的挑戰,李筱瑜說這是訓練自己思維與規劃能力的最好機會,「常常想要放棄的時候,你會想起前面都有這麼多人都可以完賽,那我怎麼會不行呢?想著想著,你的挑戰就更往前邁進了一步。」 5

林育信 用盡全力完美落地

在林口體院打電話給林育信,電話內傳來的答鈴,是亂彈阿翔的《完美落地》,這是電影《翻滾吧!阿信》的主題曲,也是劇中主角原型的林育信的生活寫照。 

認識人稱阿信教練的林育信,是從他弟弟林育賢在2005年紀錄一群小朋友體操故事的《翻滾吧!男孩》而來,十年過去了,當年的男孩通通變成男人,而林育信仍然帶著這一群男人,不斷翻滾。 

林育信因為體操浪子回頭的故事,在電影中說得很清楚了,我們就不再贅述了,不過,問起他對體操的熱愛,他還是一再地強調:這是一種超人般的感動。林育信說,體操選手有非常好的空間感應,他可以幻想到自己在空中如何挪移,這在一般人的心中大概是完全無法想像的,「他知道什麼時候該放手,什麼時候能完美落地,這是體操選手的第六感,他們也能這樣的第六感節奏中感受到快樂。」林育信說,能感受到這樣魅力的體操選手,或許你特別優秀,或許你有過於常人的身體靈感,但更多的是你做到了比更多人還要多的流血、流淚與流汗,「這是體操讓人嚮往的地方。」 


對抗孤獨 

體操相較於其他團體性的競技來說,根本是個「孤獨」的競賽,而且你的競爭對象是那個冷漠的器材,你必須天天跟這個器材對抗,加上總是個人秀的競賽模式,偌大場合全部的人都在看著你比賽,壓力極大。當年的男孩有的無法承受這種壓力走出體操圈,但林育信仍在教練的崗位上,因為在這些已經變成男人的男孩們眼中,他看到了當年的自己。 

當你在競賽場上看到體操選手做出高難度的動作、獲得滿場喝采的時候,你知道他可能在之前摔了一千多次嗎?沒有人看得到,你只看到他精彩的表演,這是如此累積出來的,就是運動員的生命力,「所以很感動的,是他們在賽場上可以做出他們第六感空間的想像,這是當一個體操運動員的最大快感。」林育信說,當體操選手完美落地之前,他可能受過各種創傷,甚至對器材產生挫敗感,但能夠從這些傷痛中走出,等待恢復的同時不斷精進,「重新征服器材的成就感,這實在是太美妙的運動了!」聽到這樣的感嘆,我相信林育信是真心地喜歡體操這個運動。 

他笑說,如果不是林育賢的紀錄片,可能很多人並不知道體操的美妙之處,因為這並不是一個很有亮點的競賽項目,「政府一直以來都是資助已經有亮點的項目,而體操並不是他們眼中的焦點。」 

林育信回憶,當年浪子回頭後代表國家出賽,站在不同於國內只有一、兩千民眾到場觀看的萬人體育場上,腦袋是一片空白的緊張與壓力,頓時使他體認到國內外的「環境」差異。再加上當年在出國比賽途中,因台灣某參賽選手跳機事件,而使整個隊伍被禁賽,沒有成績的他們受到國家冷落,體操生涯只能等待凋零,讓他更深刻體會「成績」的重要,所以林育信一直很努力的想要拚出一個好成績,讓大家看到體操的好。 

從刻苦中求進步 我有些同情地看著他們在體院地下室封閉的練習空間,林育信卻說他的學生們因為對於體操的嚮往,加上得牌的成就感,讓他們甘之如飴地繼續走下去,「因為他們也知道,要獲得更多的關注,就必須付出更多的努力,在刻苦的環境中似乎也是讓他們得以進步的動力。」 

時代改變了,過去土法煉鋼的教學模式在林育信的手中變得更為科學,他把困難的動作分解成三拍,分別練習才成就出一個完整的動作;另外為了幫助選手克服摔下來心理的恐懼,他會鼓勵學生進行「意像訓練」──想像自己是超人在天上飛的情形,畫下自己練體操的樣子,「這樣動作出來才不會僵硬,而是豪放有自信。」就是如此的努力,林育信帶著當年的男孩們持續翻滾,準備進軍2017年台北世大運與2020年奧運,「就是有夢想,所以才願意持續翻滾。」 

「體操救了我,讓我回到正規的生活,如今身邊有好的選手,我要回饋、付出,訓練好、奪牌有國際成績。」林育信說「吃果子要拜樹頭」,當年體操救了他,現在他要用體操帶著更多男孩一起翻滾,用盡吃奶的力氣,完美落地。 


宋定衡 做選手的堅強後盾 

走在綠草如茵的高爾夫球場上,心情通常是不錯的,但就專業選手來說,心情可能就完全不一樣了,「身為專業選手,在平常練習高爾夫的時候就得花更多的時間,是個很考驗體能、智慧與意志力的運動。」多次帶領國家高爾夫球隊出征的宋定衡,提到帶領選手出賽的經驗,感受深刻。 

從八歲就開始接觸高爾夫的宋定衡,笑說自己的啟蒙很早,「因為我父母都是跑體育的記者,所以小時候就常常跟著他們到處觀戰,到小學五、六年級時,我就開始固定練球了。」青少年時期,宋定衡參加各項高爾夫比賽,成績優異,而他也沒有因為練球及比賽而荒廢學業。 

雖然擁有絕佳的球技,但宋定衡並沒有轉職業球壇,而是選擇培育更多高爾夫人才,「因為,我認為當選手並不是我想要的唯一發展,帶著選手做技術與心靈的後盾,可能是我比較喜歡的方向。」宋定衡笑說,選擇教育這條路去幫助高球後輩走更寬更遠的路,成就感不在於自己能高舉多少冠軍獎盃,而是幫助選手不會在人生的道路上感到徬徨,「這是我曾經走過的路,我希望可以帶著他們走到更前面。」 


從技術到心靈支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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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爾夫的特殊性,在於它是戶外運動、幾乎只有白天在玩,它從事的時間又很長,而就技能來看,高爾夫也是一項特殊的運動,「首先,在競賽時你的球袋裡不能超過十四個球桿,但光是這十四支球桿你就必須精通每一支的特性;另外,沒有兩個高爾夫球場長得一模一樣。」宋定衡說,大部分的競賽,球場有一定的規格,可是高爾夫卻沒有這個「規格」,可以說這是一種與自然挑戰的運動,也就是說在球場上面你要去懂得應付不同的場地、應付不同的球種,「你如果沒有去過這個球場,你根本就不知道它的狀況。」選手光搞定球桿、熟悉球技就要花上非常多的時間練習,所以高爾夫選手的練習時間非常的長,「長到其實整個白天的時間還幾乎不夠他用。」所以,所有從事高爾夫運動的選手,不管是職業或是業餘的,應該也都知道高爾夫就是要花很多時間練習,宋定衡說,這是選手必要的心理準備。 

就是因為如此,宋定衡覺得做一個好的「引導者」比好的選手更為重要,因此才毅然決定踏上這條路,「高爾夫球比起其它的競技項目,在於它是一個非常仰賴技術的運動,所以用對方法,選手的生涯可以很長很長,而教練的責任,就是帶著選手,找出他可以走得很遠很久的方法。」他認為,高爾夫對他生涯的最大貢獻,就是教會他如何思考,「高爾夫不是一個只用體能的運動競技,相較於其他運動類型,它是相對複雜的競技活動,你的動作、施力或技巧的一點偏差,可能就會讓你打出完全不一樣的競賽。」所以在高爾夫球圈,它帶給宋定衡的最大收穫,就是知道學習「如何學習」,「學習是無止盡的,所以到現在只要有新的知識或是你不曉得的事情,通通都是值得學習的,甚或是再進修。」高爾夫是透過工具達成的運動,所以如何善用這些工具,甚至是衍生的工具,都是一個選手應該要具備的能力。 

如此,作為一個教練的角色就更為重要了,宋定衡說,這也是他願意持續在高爾夫界走下去的重要動力。他認為作一個教練,最大的重點應該在於「要去幫助選手了解他還不知道的事情」,可是問題就在這邊,什麼是他還不知道的?選手絕對不會知道自己「不知道什麼」,當然更不知道怎麼跟教練說他不知道什麼,最糟糕的狀況,則是選手以為他已經通通知道了,「你要去幫他發掘出來甚麼是他還不知道,而對他來說他應該要知道的。」他說這是做教練的責任,所以必須要與選手持續互動與溝通,「尤其是信任感,特別重要。」 

宋定衡說,作為一個好教練,你不只是要帶這他們打好每一場比賽,做好每一次練習,更重要的,是協助他們把自己的未來完整擘劃,「不是每個球員都會做一輩子選手的,你必須要看著他們的特性,協助他們為未來鋪路。」作為一個技術與心靈的後盾,宋定衡想得很多,他說,這是作為一個教練一定要做到的責任。 


【完整內容請見2015年6月號君子時代雜誌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