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薛仕凌訪談的過程，最常聽他提到的字眼是「幸運」；再其次，是「幸福」。他總把自己看得無限渺小，彷彿所擁有的一切，都來自他人與命運的恩賜。言談間每當筆者提及他「雙料影帝」、「演歌雙金」等成就，總會看到他羞著臉側過身，一邊笑言「我什麼咖啊！我何德何能！」他說自己一直以來都在做著喜歡的事，只是剛好很幸運地被看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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幸運之旅
這段「幸運之旅」早從薛仕凌學生時期便已展開。他回想起升高中、大學時，都十分想走技職體系。「那時候對很多技術類的東西都有興趣，覺得去學烘焙、或學汽修當個黑手都很棒！」但在家人期盼下，他仍選擇學術導向的升學體系。沒想到高中碰到玩吉他的學長，進而開始參與樂團活動；大學又在英文系課程中接觸到劇場藝術，自此一頭栽進劇場之中。真如命中注定，薛仕凌既沒成為小時候好奇的專業技工，也未如父母期望當個工作穩定的上班族，而是在表演藝術上為人生開展出一道亮麗光景。
「在大學前我對演戲的認知完全是零，頂多就是和家人看電視打發時間。」原先對戲劇一竅不通的薛仕凌，談起影響他一生的轉折點，來自大學入學時的戲劇公演。當時系上應屆畢業生，每年都會選一篇西洋文學表演舞台劇，當他看到學長姐在舞台上將文學情境生動呈現，令他深受感動，進而對劇場藝術心生嚮往。當時台北不少大學擁有實驗性劇場，但各校人力有限，學生間一旦有演出需求，常在BBS站上相互串聯。在這樣的環境下，薛仕凌奔走在各校間支援，從道具製作、編劇、演員等工作都嘗試過，自己也在一次次支援下愈來愈樂在其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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埋首喜好
「對我來說，一個人能察覺『主動想做的事』是很重要的，當你找到了，就能從中理解自己是什麼樣的人。」薛仕凌說，他並未刻意在表演路上追尋特定目標，但在夜深人靜、獨自一人時，總會不自覺地做起演員與劇本的功課，也會主動接觸更多元的音樂與戲劇。「很多人會問我遇過什麼低潮、努力克服什麼困難？但其實我從學生時期投入表演後直到現在，做得都是同樣的事。」
而這樣心無旁騖投入所愛的狀態，除了源自對表演的熱愛，也與薛仕凌的性格息息相關。「我這種狀態可以說是自卑跟內向到極致的結果，」這樣的說明不免令筆者感到困惑，畢竟表演工作需要面對大眾，極致的自卑內向又要如何讓自己沉浸其中？「所以說這是個極致的狀態，極致到我可以把自己完全鎖起來。因為我覺得自己不夠好，所以更會埋頭專注做我需要完成的事。我不在意我的觀眾是兩個人還是500個人，我只在意現在做的事是不是我喜歡的？我能不能把它做好？」薛仕凌表示自己從未為討好大眾做出任何改變，包括大嘴巴解散時，很多人以為是不是有什麼考量讓他「轉型」成為演員，其實他當時也未想拋下音樂人的身分，只是戲約來了就先專心演戲。音樂與戲劇皆是他所愛，他只是不分日夜全心投入其間，不知不覺便走到今天，一切都是順其自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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共創成就
埋頭苦幹、不受大眾目光影響的薛仕凌，看似與世隔絕，但實際與他相處會發現，他極其重視身旁的工作夥伴。在拍攝現場他遇到許久不見的時尚編輯，卻能直接叫出對方名字並熱情寒暄。而當筆者走進休息室準備專訪時已將近晚餐時間，他第一句話先是關心：「你有吃飯了嗎，沒餓到吧？」不禁讓人感到心頭一陣暖意。
「我的工作有點像民意代表，他們是幾千、幾萬人票選出來為民眾發聲，我則是代表劇組裡的幾十個人，負責站在幕前呈現他們的作品。」談起對旁人的重視，薛仕凌隨即以此次Esquire封面拍攝為例，看似只有他一人的照片，實則是數十人的團隊各自貢獻專業才得以成就，拍攝戲劇時也是如此。儘管已參演無數劇作，但薛仕凌說，自己從不以特定模式詮釋角色，每次都是從零開始和導演、編劇、演員等夥伴，一同把角色「捏」出來。「對我來說，所有作品都是大家一起建立的，只是我剛好有機會去詮釋，一切都靠大家幫忙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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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仕凌隨即提到一次讓他備感痛苦的拍攝經歷，便是拍攝《做工的人》電影版。他演戲習慣在殺青之後，便會把所有與角色相關的事物全都拋棄，「我覺得每個角色都很好，但他停留在那個宇宙就好，不要再來糾纏我。」沒想到《做工的人》卻決定拍攝電影版，讓他必須再度找回角色。薛仕凌分享，當時他是第一次遇到重演舊角色的戲碼，內心十分慌亂，幸好在導演鄭芬芬與同劇演員李銘順、游安順引導下，讓他得以重新建立默契，找回阿全的狀態。「我內心十分希望看到台灣像國外一樣，能有長久發展、深受大家喜愛的戲劇IP，但我其實超怕如果被我遇到這種角色要怎麼辦！我想我到時候應該又會死命扒附著旁人吧！就像我在《做工的人》一樣。」薛仕凌雙手抱頭呈現慌忙害怕地狀態，笑稱自己在戲劇工作上總是面臨諸多考驗，即便到今天仍是如此，幸好每次總在他人相助下化險為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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像是在近期的拍攝經歷中，薛仕凌便面臨演戲十多年來未曾經歷過的全新考驗──在電影《我們意外的勇氣》裡飾演生活中真實認識的人。這部電影是導演游紹翔將自身經歷改編而成，講述一對生活已久的伴侶，在女方45歲意外懷孕後，兩人間的愛情將迎來怎麼樣的抉擇？「以往的角色或許都有個原型，但我不認識他們，這是我第一次演自己認識的人。這對我而言實在太赤裸了！好像走進他的家庭、房間，然後直接生活在裡面一樣。」薛仕凌說，儘管他十分喜歡劇本，但在入戲時仍因此備感壓力。
緩解這個不適感的關鍵，除了導演在言談間展現坦露自我的勇氣，並給予他足夠的信任，讓他逐漸放心演繹劇中的故事情節；飾演伴侶的劉若英，也在劇組前置期便主動以平輩角度與薛仕凌話家常，分享彼此的生活近況，使他在對戲時能迅速投入劇情中相處已久的情侶狀態。在游紹翔的坦然與劉若英的自然之下，薛仕凌在電影開拍後，幾乎不再感到任何的不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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共享幸福
薛仕凌分享經驗後正色說道，每次當他說自己都是依靠旁人、仰賴大家幫忙時，總會聽到謙虛、不居功等溢美之詞，但他認為自己僅是在陳述一件需要被正視的事實。「我身旁真的有很多有才華、非常專業，又很願意教、願意分享的人，無論是演員、導演、編劇、製片都很幫忙我。我因為遇到這些人、依靠著他們，才能做到很多事情。他們願意花很多時間陪我去摸索、去討論，我覺得身在其中很幸福、也十分幸運。」
這段獻給影視工作者的誠摯告白，讓薛仕凌不只像「民代」般在台前發聲。而是當鎂光燈聚焦在自己身上之際，從台前後退一步，讓背後支持著他的人們，也有被照亮的機會。當這份彼此關照的溫暖心意能被更多人看見並傳遞，那份幸福感也將超脫個人的喜好與成就，傳遞給鏡頭外的每一個愛戲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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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ext by Gary Liu
Style by Josh Lin
Photograph by Johnny Lu
Grooming by Jimy Wu
Hair by NiN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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