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覺得看起來與在台上的他不同?當然啦,這是他以前的照片。(馮勃棣提供)
「有個女孩突然很喜歡吃蛋料理,蒸蛋、炒蛋她都吃。我想知道為什麼,她說因為男友突然向他提分手,原因是『我們的感情變蛋(淡)了』。」這句冷笑話你或許覺得很瞎,很冷,不過這段是一部舞台劇的台詞。這位編劇日常也愛講冷笑話、寫冷笑話,也能寫出獲獎作品。
2020年的台北電影節最佳劇本,由《江湖無難事》奪得。其中一位編劇馮勃棣在致詞時,直呼「我很愛說故事。江湖無難事,票房很有事,所以我們需要這個獎。」(對了,前面3句話有押韻,你發現了嗎?)在感謝家人與恩師以後,他感謝已故籃球名將Kobe Bryant教會他「黑曼巴精神」,「對你熱愛的事就是用盡全力去做。他看過凌晨4點的洛杉磯,我看過凌晨4點的台北市。」這段發言引發記者室開懷笑聲。
這位很像喝了小酒(君子提醒您:酒後不開車)才上台的得獎者,是屢次獲獎,並獲台灣知名劇作家紀蔚然、導演易智言、製作人柴智屏稱讚的編劇新秀。
提到黑曼巴精神,他特別慷慨激昂。「大家愛笑Kobe Bryant只會『打鐵』(形容籃球沒進球,打中籃框),但Kobe Bryant不理這些訕笑,他一直投球投出了81分,投出總冠軍。他認為自己不理會他人訕笑,繼續做自己熱愛的事。」而他即使不斷打鐵、失誤,仍投出人生的總冠軍。
他即使擔任In-House編劇,仍在下班後仍繼續書寫自己喜歡的題材。工作時寫的是市場需要的劇本,休閒時間他寫自己的劇本,「我活著的每一分鐘都是為了故事。我覺得講脫口秀、變魔術、唱饒舌都是講故事,我是喜歡講故事的人。」
接下來請閱讀他的故事。
戲說從頭:微積分五修,差點不能畢業的魯蛇
從馮勃棣的學歷與得獎經歷來看,你可能認為他是人生勝利組;但正好相反,他的大學時期,完全符合魯蛇這個詞。
大學時的他就讀台灣大學工管系,但他對商科毫無興趣,曾創下被當掉十幾科的紀錄,微積分「五修」才過。每日,他騎著單車,悠遊於椰林大道與各系館間,但與其他趕著上課的同學不同,他經常是沒有目的,與他對於未來一樣,沒有目的。他修了不少其他系的課程,而他修了一門戲劇系的課程,那是劇作家紀蔚然的《西方經典劇本選讀》。他的人生轉捩點,就是這門課。
在修課時,他欣賞由紀蔚然編劇的《夜夜夜麻2》,對於台詞的犀利、靠北感到震撼,完全不知道台詞可以這樣講,這樣寫。他的第一部戲《掰啦女孩》被親友說有紀蔚然的影子。他急欲改變這件事,積極創造自己的風格;而加入的元素是他的狂放不羈想像力。
有代表作前 Suck事肯定一籮筐
多數藝術工作者的起步都是艱困的。問到有無遇過很suck的事(意指很糟糕,或任何碰上了會想飆國罵的事),他緊咬吸管,緊鎖眉頭。「嗯」了幾秒後,他道出前幾年曾遭到剝削,沒得到該得的報酬,以及自己費盡心思想出的idea被強行拿走,以及在編劇業界如沒有代表作,容易被視為低等公民。
現在面對合作夥伴時,總會告訴自己要給予尊重,也呼籲新進的藝術工作者注意這些狀況。
鋪梗中:《神農氏》「有空棄屍看看,很紓壓。」
他的劇本《Blue John》中有大量香港賀歲片的搞笑風格與台式諧音梗;2018年他創作的劇本《神農氏》,邀請莫子儀、黃健瑋等知名演員演出,以一名叫神農的人與精神科醫師肯恩的對話,詼諧幽默讓觀眾笑到掉下巴,最後的反轉如他的愛片《鬥陣俱樂部》,觀眾嚇到掉下巴;這部戲難以歸類為悲劇或喜劇,且正面談論死亡,一如「有空棄屍看看,很舒壓的」,與他熱愛的《美國心玫瑰情》一樣。能寫出饒富想像,顛覆一般人對藥物認知的劇本,他到底是嗑了什麼?
事實上創作神農氏時,他生了場大病,經常情緒不穩,處於「絕望」狀態。大病初癒後,他對「藥物」有深刻的體悟,以劇本反映這個狀態。他想到,神農嘗百草的時候,會不會誤食一些神經毒,整天傻笑、意識不清。因此將神農氏顛覆為「天天吃藥吃到ㄎㄧㄤ(如喝醉般恍惚)掉」的嬉皮。
在養病期間,他發現藥物就是毒,自己卻需要它的陪伴。藥物像是自己的朋友,會將自己帶到世界末日的朋友。「沒有它,你會很寂寞,但它又會帶你走向末日。」(前面所提「寂寞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。我問他寂寞有沒有深層的含意,他說他想不到。)
聽起來很抽象,我試著用現實情況解釋:科學上藥物其實都是毒,治癒某個症狀後,可能產生其他的副作用與後遺症。建議大家可以想想:你有沒有某個留著會傷害自己,但又不能遠離的人事物?
馮勃棣的另一部音樂劇作品《西哈遊記──魔二代再起》由庚澄慶、蕭敬騰主演,由牛魔王的孩子映照現實的階級、世代差異。
西哈遊記--魔二代再起由庚澄慶、蕭敬騰主演。
電影劇本:現實中又超現實
舞台劇顛覆傳統,翻玩神話故事,同時富含哲思,反映社會現狀。商業優先的電影,則沒有嘗百草與紅孩兒。
《帶我去月球》是張雨生的歌曲,也是他擔任編劇的電影,由劉以豪、宋芸樺主演。他想探討的是「當自己才華不夠,該放棄還是繼續堅持?」男主角回到過去想阻止女主角的星夢,以求不讓她發生意外。電影留下一個開放式結局,引發網友討論:有人認為「回到過去」只是男主角的幻覺,也有人認為女主角沒有遇害,成為國際巨星。
最原始版本這結局是依照商業考量,因為觀眾喜歡這樣。事實上他心中有個定見,他心目中的結局是什麼?大家看到他時可以問問。
帶我去月球的結局引發討論。
神反轉:到了《江湖無難事》又走歪了?
與前面的純愛劇情截然不同,這一部電影劇本,只有場景設定在現代,稍微符合邏輯;但是接下來就不像一般電影會看到的梗:一部電影拍攝計畫牽扯出變性人、黑吃黑、槍戰,甚至活屍?
江湖無難事邀請龍劭華、邱澤與黃迪揚演出,同時姚以緹以本片獲得最佳女配角,更赴日本拍攝,但票房僅660萬;雖網路影評極佳,劇情環環相扣又不失搞笑、詼諧,每個細節鋪陳細緻,仔細看多加回味,才能找出最後大反轉的線索,布局相當精巧。
劇作的起源,是導演高炳權提到一個點子:「在電影拍攝中間,女主角死亡,而她是大哥的女人,該如何掩飾?」他想過可以用遺體假裝她還活著,但遺體總有一天會腐壞;所以他想到可以讓替身上場。
江湖無難事同時獲得台北電影獎多項獎項,包含最佳女配角與最佳編劇。
這位死亡的女主角就是同時演出香奈鵝、遺體與小青三個身分的姚以緹,而小青還是跨性別者,所有的男聲由陳家逵配音。姚以緹以該片獲得最佳女配角。
他表示,這部片原本就有戲中戲,起初也想過民初間諜愛情片,但又太單調了。考量到女主角在前段就死了,這部戲中戲選用「活屍」為主題,與現實情境相呼應。
最後結局,是戲中戲上映時的冷清影廳,與國片現狀雷同。馮勃棣分析社會氛圍苦悶,《返校》、《小丑》等強敵環伺,這麼「有事」的票房,也許並不意外。
還未到結局:繼續以「黑曼巴精神」ㄎㄧㄤ下去的男人
這裡是結尾?對他來說不是!
馮勃棣透露目前在正進行的舞台劇劇本,也很ㄎㄧㄤ。這個男人依舊以生花妙筆、絕妙冷笑話,黑曼巴精神繼續創作,相信觀眾能見識到《神農氏》、《西哈遊記》的魔幻風格,帶觀眾進入一般方式到不了的異世界。就與他一起ㄎㄧㄤ下去吧。
馮勃棣
學歷:台灣大學戲劇系研究所畢
舞台劇:掰啦女孩、神農氏、西哈遊記──魔二代再起
電影:帶我去月球、江湖無難事
喜歡的電影:美國心玫瑰情、鬥陣俱樂部
欣賞的導演:昆丁˙塔倫提諾、周星馳
Image:courtesy of 江湖無難事FB、帶我去月球FB、西哈遊記FB、馮勃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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