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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What I've Learned】ECHO回聲樂團主唱 吳柏蒼:玩搖滾樂跟搞網路是一樣的事,骨子裡得有點叛逆

2020/12/10 編輯 /

ECHO回聲樂團主唱兼吉他手、樂團團長、音樂人、搖滾樂迷、科技創業家、臺灣最早實踐網路音樂平臺的人、新手爸爸,42歲|臺北市2020年11月19日採訪。

Interview、Text & Style by 郭璈 Photograph by 林志陽 Makeup/Hairstyle by 黃小雪


Monza黑色皮革夾克、Rennes黑白圓點襯衫、Rex刷破黑色牛仔褲 by AllSaints;1461經典三孔馬汀鞋 by Dr. Martens。


>維基百科上寫我的職業是「歌手」(樂團主唱)和「科技創業家」,我後來覺得這是同一件事,做樂團也是一種創業,合夥人就是你的團員。

>16歲那年,我遇到兩樣最酷最刺激的事:搖滾樂和網路,對當時的我而言,這兩件事都能改變世界,也是我從大學到現在一直在做的事。

>「做搖滾樂」跟「搞網路」很像,你骨子裡得有點叛逆,它們都是試圖去開拓人們的視野與風景。

>我第一次聽到Suede〈So Young〉的那一刻,我便知曉未來將會為了這件事(搖滾樂)奉獻我的一生。還是高中生的我,那天買了兩張Suede的專輯──第一張同名專輯《Suede》(1993)與《Dog Man Star》(1994),家裡只有我一人,我躲在房間,音響開很大聲。從第一張開始聽,第一首歌、第一段吉他聲響、第一句歌聲出來,就中了。



>現在的音樂人不能只重視作品和表演,要對影像有一定的想法。以前我也懷疑:用製作專輯的成本去拍一支MV是對的嗎?現在來看,這是必要,高規格的影像作品能夠加速你的歌曲傳播。

>我都把Spotify、KKBox等串流平臺想像成是唱片行試聽機,但現在可以聽到更多,更像有位聰明的店員會根據你的喜好做推薦。然而能從專輯角度感受延續性的作品越來越少了。

>我絕對是一個「聽音樂應該要聽專輯」的信仰者,但現今以點播率為導向的單曲風氣已是主流。現在沒人要做十幾分鐘的Art Rock了,串流平台以點播率計算紅利,你一首十分鐘的歌唱完,別人的歌早已播過三、四回。雖然這和現代人專注率下降有關,但也直接造成市場作品形式單一化。

>但我有意識到,我的確是該把想說的話給縮短,沒有必要做一張四、五十分鐘的專輯,現代人沒有那麼多時間能專注這上面。

>所以有人說,當今音樂產業的競爭者其實是遊戲、戲劇等刺激更全面的娛樂,你其實是在跟它們搶時間。

>智慧型手機問世那一刻就注定了世界的改變, 2010-2012年間的「阿拉伯之春」革命運動,Twitter和Facebook扮演重要的訊息傳遞與串聯關鍵,原來網路真的可以搞革命。

>但科技的便利也將反噬我們,我覺得2016年特別明顯──希拉蕊與川普的美國總統之爭,網路社群的普及使民眾意見與政治光譜愈發極端。這些觀察與感受讓我想要做點什麼,我第一次在樂團以外的狀態去寫歌,然而直到歌曲累積一些量了,我才意識到這些日子我所寫的歌,都跟科技發展下的當前政局有關。

>Echo有兩種創作方式:一是我先把基礎的詞曲架構做出來,有一個大概的輪廓,然後跟團員一起討論怎麼編這首歌,可能是在練團室裡Jam(即興),或者大家各自在電腦前編曲;二是樂手們先把編曲做好,我再把我想到的歌詞和旋律放進音樂裡。

>但是在做個人專輯時,我基本上在寫歌的同時把編曲架構給想好了,當我找合作樂手做更細節的編曲與錄音前,其實歌曲框架就決定好了,這讓我可以在音樂上更任性點。



>身為創作者,言論思想的自由是我絕對的底限。除了經營理念,這是我當年選擇離開iNDIEVOX與StreetVoice的原因之一。

>要離開自己一手創立的公司很難,是我太太告訴我:要懂得放下。回想起來,那或許是我聽過最好的建議,因為在此之前,我這一生從沒想過「放下」。

>最常跟我不和的團員應該是春佑(鼓手)吧!但也因為我們最熟啦!且節奏組往往在編曲前期就得做出決定性的導向。女生做搖滾樂,自然跟男生有生理上的不同,不管是演繹或情感,但我也深信這種衝突與互補正是Echo的迷人所在。

>除了那些Britpop名團的英文歌詞,影響我歌詞創作最深的作家是徐志摩和村上春樹,十幾歲的男生真的看得懂《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》嗎?但我當時真的被那樣的世界觀給吸引。

>我曾厭惡那些千篇一律的中文流行歌詞,直到我看見林夕為王菲寫的〈百年孤寂〉,那就是我所憧憬的中文歌詞面貌。

>我填詞最在意句子演唱時的律動感。樂團初期(《感官駕馭》時期),我是用寫詩的心情來作詞,聽眾能否理解那些文字最初的意義也無妨,我喜歡大家有各自的想像。

>但《42》的歌詞很直接,基本上有翻歌詞的人就都能理解我在說什麼,它有很多對當前政治的批判性訴求,一些很直白、私人、諷刺的語氣,我會覺得放在Echo不太對,但我需要一個出口,這也是最終促成我製作這張個人專輯的理由之一。




>二十幾歲做音樂,一個念頭,就是F*ck The World;三十幾歲時,歷經團員更迭,我想證明自己也能做出普羅大眾都接受的歌,但搖滾該有的態度不能妥協,這樣的平衡就體現在《處女空氣》與《獻給生命中的純粹》。

>四十二歲的此刻,做了這張《42》,是有那麼一點回到二十幾歲的感覺,我其實不care市場喜不喜歡。

>身為音樂人最難的就是停下腳步,因為創作會變成你存在的意義,假如你停止了,是否就意味著你不存在?而創作是需要時間的,這表示你必須犧牲其它事情來填補你創作的需求。



吳柏蒼個人專輯《42》的開場曲〈方寸之間〉,這首歌最早其實是Echo《處女空氣》時期沒做完的歌,柏蒼將它用來作為個人專輯的開場,有種從樂團轉變至個人的點題意涵。這首歌最早設定偏向Johnny Marr(The Smiths)、Bernard Butler(Suede)的吉他Riff風格,然而擅長Jazz的客座吉他手林建文自嘲並非此流派,最終結果反倒讓創作者跳脫Echo常規,但又保留我們所熟悉的吳柏蒼創作表情。


>影響我最深的兩張專輯:Suede的《Dog Man Star》(1994)、Radiohead的《The Bends》(1995)。

>搖滾樂最迷人的地方在於真實,但它伴隨的孤獨感也非常強烈。我常看到很多玩搖滾的孩子(或同儕、前輩),給自己的目標投射都是那些不同世代的搖滾巨星,可我們並非活在那些時代裡,不被認同在所難免,那種寂寞很難克服。

>每個人,都需要懂你的人,但不用很多。我常跟我太太說:「我們喜歡的音樂都算冷門,但還好也擁有彼此。」我很清楚,總會一群人能夠理解、接受我的歌,這樣我就很滿足了。

>我高一的生物老師說過:「假如我們對一件事不夠理解,就不該輕易定奪結論,應該去做更多的認識或研究。」那天他在課堂上請學生們辯論核四議題,我當時亂講一通,電視上說什麼我就說什麼。這件事影響我很深,更啟蒙我往後對「獨立思考」的態度與堅持。

>上臺表演前我會禱告,但沒確切的宗教神祉,大概就是……「搖滾之神」吧!表演前也不喝酒、不喝冰的、做好發聲練習、暖身、沉澱,然後上臺。

>去年我的兒子出生,當我抱起他的那一刻,我第一次感受到別人常說的,男人對家庭的責任。在此之前,我一直都活得像個男孩。

>生命中最重要的資產是「時間」,不是所有人都能像Mick Jagger(The Rolling Stones主唱)那樣都七十好幾了還能在舞臺上跳來跳去。保持身體機能很重要,你才可以做更多的歌、更好的表演。

>前幾天在社群上看到有個資深歌迷說:「應該只有柏蒼可以把『用力幹爆他們屁股』(出自〈果不其然〉)這樣的歌詞唱得如此優美了吧?」嗯,沒錯,我也是這麼想。

>23歲那年,我放棄在紐約攻讀碩士,毅然決然回台做樂團。這個決定我到現在都不曾後悔過。

>我絕對不會讓Echo解散,我很清楚,我喜歡跟他們一起玩音樂。


吳柏蒼

臺灣獨立樂團Echo(回聲樂團)的團長,負責主唱與吉他手一職,以其中性的演唱魅力與詩詞般的歌詞創作深植人心。國立清華大學電機系畢業,臺灣第一個DRM Free MP3線上音樂商店iNDIEVOX創辦人。2016年辭去iNDIEVOX執行長與StreetVoice資訊長職位,現為KKFARM合夥人。近期以個人名義發行生涯首張個人專輯《42》,將自己近年對於當今科技與政治的感受,用一種私人化的方式,做成一張音樂專輯紀錄下來。


【採訪後記】對臺灣獨立樂迷來說,Echo(回聲樂團)絕對是指標性的存在,其靈魂人物柏蒼的首張個人專輯《42》,除了代表當前年齡,也引用科幻小說《銀河便車指南》中超級電腦花了750萬年來計算和驗證「生命、宇宙及萬事萬物的終極答案」。風格集結了人生截至目前為止的音樂養分,並對當今政局與科技崩壞提出非常詩意的批判。


吳柏蒼,《42》,2020,黑市音樂發行。




更多內容詳見Esquire國際中文版2020年12月第184期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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