萬聖節前一天的巴黎，基努李維坐在餐廳的黑色皮革包廂內，手肘夾著一個裝著半杯卡布奇諾的瓷杯，左手用拇指撥弄著手機螢幕，上頭還有一些乾掉的血漬。他邊划手機邊咕噥：「到哪去了呢？」我眼前的他，正在找兩年前發給《駭客任務》電影搭檔Carrie-Anne Moss的訊息。
基努李維之所以與我會面，是為了宣傳他最新上映的電影《駭客任務：復活》，這是該系列第四部，也是他投資數百萬美元的電影，而他前來巴黎的主因，則是為了拍攝他同樣投資數百萬美元的《捍衛任務4》。會面時他坦言：「昨天我們熬夜拍戲，一直到早上七點才拍完。」他整理了剛才淋浴後還有點濕的頭髮，補充道：「我剛醒來。」現在是下午1點15分，他還有點咳嗽。
基哥現年57歲，入行至今已累積不少作品，像是在《阿比和阿弟的冒險》中飾演過蠢蛋白爛的Ted，但在《魔鬼小霸王》中，他則有俏皮的演出。而他也演過不少冷漠無情的狠角色，像是《駭客任務》的Thomas Anderson、《捍衛任務》的John Wick，還有《飆風特攻》的Johnny Utah。距第一部《駭客任務》電影問世已20多年，《捍衛戰警》更是27年前的作品。演過這麼多作品，基哥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嗎？
側寫基努李維──第一篇
在1989年的電影《溫馨家族》中，朗霍華導演將24歲的基努李維塑造成一位熱愛賽車的任性少年，片中他還喜歡跟Martha Plimpton飾演的酷炫頑皮女孩Julie約會，而飾演Julie弟弟的Leaf Phoenix（後改名回瓦昆）在現實生活中的哥哥River，則剛好是Plimpton的男朋友。於是基努李維就這麼認識River Phoenix了。
River當時住在佛州的蓋恩斯維爾，與《溫馨家族》拍攝地──奧蘭多的環球影城不過兩小時的車程，也因為他的女朋友和弟弟都在片場拍戲，River也時常到現場探班。Plimpton和基努李維從一開始相處就很合拍，她也把River介紹給基努李維，於是這三位年輕人，有時還加上只有13歲左右的Leaf，就開始玩在一起了。
銀幕上，基努李維和Plimpton飾演一對認真卻又充滿矛盾的年輕情侶，而當初製作團隊會有這樣選角其實是有意為之。Plimpton表示：「我們是真的喜歡對方」，並解釋為什麼Tod和Julie（譯註：《溫馨家族》的角色名）後來成為80年代末最經典的青少年情侶之一。「我們是好朋友，大家在一起都很開心，會一起去迪士尼世界、規劃公路與火車旅行，還會隨著麥可傑克森專輯《牆外》的音樂跳舞。我們真心喜歡彼此。」
後來《阿比和阿弟的冒險》上映時，基努李維還和Plimpton、River騎著摩托車，前往基韋斯特的劇院觀賞。有一次他們更一起去聽獨立搖滾樂隊Feelies的演出，那時Plimpton才18歲，一行人在酒吧喝啤酒。（譯註：美國合法飲酒年齡為21歲）Plimpton說：「當時我們在打撞球，基努李維去廁所。這時店內的燈突然亮起，我抬頭一看，一位員警出現在我面前。員警說『可以出示身分證嗎？』，我想『哦，老兄，完蛋了』。這時基努李維從轉角衝出來，說『你為什麼偷喝我啤酒！』，並把我拉出店外。」
側寫基努李維──第二篇
珊卓布拉克曾這樣形容他：「他是一位傾聽者，常令人不自覺地為他瘋狂。」珊卓布拉克和基努李維兩人曾在1994年的《捍衛戰警》中合作，當時他們的朋友圈重疊，也有共用的宣傳，以至於有時會一起出席好萊塢活動，並在結束後喝上一杯，但珊卓布拉克表示：「我倆從沒在一起過」，因為她認為兩人的交往或許會毀掉一段真摯的友誼。
「但誰知道呢？」她突然說。「我覺得基努李維跟任何一位女友分手都依然能維持朋友關係。我不認為有人會在他背後嚼他舌根，所以也許我們交往真的可行，我不知道，但真的不必去想那麼多。我們彼此一起成長、吃飯與共事。我對他了解越深，就對這個人就越尊敬。如果哪天他不理我了，我會生氣嗎？也許不會。」
《捍衛戰警》推出大約一年後，有一天珊卓布拉克和基努李維閒聊，不知為何提到香檳與松露的話題，布拉克只稍微說她從沒嚐過香檳和松露，基努李維便好奇問道:「真的沒試過啊?」，布拉克回:「沒有」，接著便把話題扯開。
幾天後，珊卓布拉克與朋友坐在她家客廳，她們正塗著指甲油，這時突然聽到外頭傳來機車的引擎聲，原來是基哥騎著機車到了。他按下門 鈴，布拉克應門後，發現他帶著鮮花、香檳和松露前來。他說:「你可以試試香檳和松露，嚐嚐是什麼味道。」他入屋後坐在沙發上，布拉克倒了一些香檳給他，這時基哥一言不發地伸出雙手，布拉克則把他手接過來，並在他的指甲塗上跟她一樣的黑色。基努李維沒在這待多久，在打一通電話給朋友，說他很快就到後便離開了。
「他就是這樣，讓你不自覺為他瘋狂。」布拉克說:「當我第一次與他碰面時，我會儘可能不停地講話，以防止氣氛冷掉，但我越是喋喋不 休，他就會越安靜，接著我會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。他總會安靜地用困 惑的眼神看著我，這時我會想『我說了什麼冒犯的話了嗎?』接著過一 兩天後，他會帶著一張紙條或一個小包裹來，說『我回去想了一下你說 的話』，並予以回應。你覺得天底下有多少這樣的男人呢?」
基努李維的電影片單
針對這次談論的主題，我問基努李維如何與每個人維持良好友誼，畢竟沒有人能時時刻刻像他一樣這麼的貼心。或許我們能從他的回答學到些什麼。他說：「我認為有先天、後天的因素在這，這關乎到我成長過程的生理、心理、文化、基因等各方面，相信你還可以想出很多因素，這就是我為何特別強調天性的重要性，而我從小就富有同情心……等等，我找到了。」我們來看看基哥列的電影推薦清單吧，裡面有一些他演過的電影，還有其他好的作品：
《霓虹惡魔》、《發條橘子》、《極速風暴》、《生存者》、《奇愛博士》、《七武士》、《阿瑪迪斯》、《君臣人子小命嗚呼》、《屍變》、《撫養亞利桑那》、《謀殺綠腳趾》、《霹靂煞》、《終極追殺令》、《新科學怪人》、《閃亮的馬鞍》、《聖杯傳奇》、《西部執法者》、《衝鋒飛車隊》。
他停了下來，看著他的手機，微笑道：「沒錯，這就是要給她的清單。」
從電影認識基哥
當基哥在拍攝空檔時，他有時會去電影院，並在一天內看上兩到三部電影。他極愛看電影，即使是工作期間的短暫休息日也不放過，像是前幾天晚上他就在巴黎看了《沙丘》並大力推薦。目前為止，基努李維拍過68部電影，涵蓋各種類型：《漫步在雲端》講述二戰的浪漫故事；《康斯坦汀：驅魔神探》是關於超自然惡魔；《阿比阿弟尋歌大冒險》則描述一對50歲的兄弟。我問基哥，如果遇到不認識他，也從來沒看過他之前作品的觀眾想了解他，他會推薦自己的哪三部電影？
「要看這位觀眾是想了解我，還是想了解我的作品。如果他想了解我，我想他可以先了解我的作品。」基哥皺起眉頭思考：「你說列出三部啊？好的，三部電影嘛……好的兄弟，嗯……」（經過長時間思考）「哦，天啊，要列出三部……好，那我會先請他看《駭客任務》，這是第一部。（又暫停了一陣子）接下來看《魔鬼代言人》，最後來部動作戲份比較多的《飆風特攻》好了。」他往後倒在椅子上，雙臂交叉放在胸前，歪著頭，嘴角露出微笑。
2019年夏天某日，基努李維抽空去電影院看《捍衛任務3》。「我只是想看看人們觀影時的反應，之後可能還會再去做這種事。」他說：「開場的打戲剛播出，觀眾就發出此起彼落的驚呼聲，真是太酷了。」講到這裡，他像孩子一樣嘻嘻笑，特別調皮。「當時我和一位朋友一起去看，因為我喜歡《捍衛任務》這個系列！真的很有趣！」他睜大眼睛微笑，說話速度飛快又激動，彷彿他不是當中的演員一樣。「我不知道未來是否有機會再看到這部電影，因此我想和觀眾同樂，一起在大銀幕上觀看。這些電影都是為大銀幕而生，而且一定要搭配爆米花、花生、M&M巧克力、Sweet and Savory的甜點還有可口可樂！」
神祕世界
基努李維說：「我把《駭客任務》當我的代表作。我想……」這時他換成Jimmy Cagney的聲音說：「這是我熟悉的領域！我曾接受過一些思維訓練，閱讀過許多關於多重人格和視角的作品。所以當我看到劇本時，想到了現實和母體間的關係，也想到《駭客任務》曾製作動畫特集和思想控制的事情，還會去思考什麼是現實與虛擬實境。我相當享受探討這類議題。」
他又說：「我喜歡《駭客任務》的故事方向和說故事的方式。但對我來說，最棒的藝術作品既能娛樂大眾、鼓舞人心，同時又富有深度。不論是《阿比和阿弟》裡古怪的角色，或是《駭客任務》中傳達的內容，都如同一顆顆鑽石，不論從哪個方向看，都能映照出完美的光線折射。」
基努李維出演的作品，題材涵蓋控制系統、思考意志、愛，也會探討人類的身分與來歷，而《大河邊緣》這部戲，則講述一群高中生和一起謀殺案的故事。他的某些作品也很講究敘事的技巧，像是《心機掃描》與《捍衛機密》就是如此；《小活佛》則是以一種非常廣泛的方式介紹佛教實踐和思想，基努李維與導演Bertolucci以無常的概念，連結起自己的身體、思想與感知，藉此對自身與世界的意義與關係有更進一步的理解。
好友River
生活中總會發生一些不好或無法預料的慘劇。基努李維看過不少人離開，他的父親離他遠去、未出世的孩子胎死腹中、摯友因車禍中離世、朋友River更因吸毒過量早逝。（譯註：當時River才23歲，基努李維也才28歲）當我們透過Zoom對談時，我問基努李維River是怎麼樣的一個人。「他是一位……。」基哥這時停頓下來，笑了笑，他用的可是現在式。
「用過去式談論他很奇怪，所以我常用現在式描述他。」在River去世近30年後，基努李維再度發表了他的看法：「他非常特別，集聰明、才華、勇敢、有趣於一身，同時深具獨創性，不但深思熟慮，更時常體現黑暗和光明兩面，也給了我很多靈感。我很想念他，能認識他實在是太棒了。」
好友眼中的基哥
珊卓布拉克和Samantha Mathis是密友，而Mathis在1993年開始和River約會。那一年，他們三人都參與了Peter Bogdanovich的鄉村音樂電影《愛情有什麼道理》。當River去世後，基努李維才接到《捍衛戰警》的片約，而珊卓布拉克也是從那時候起認識基努李維。
布拉克說：「記得當時我看到基努李維是如此的悲傷，他真的是為朋友動情，雖然情緒不外顯，卻無法掩飾那份情感。我心想『天啊，如果這份關懷只是他內心深處的冰山一角，那麼他對朋友的愛和關心肯定會吸引周遭的人。』」
當然，我們都失去過親友，也會有不同的反應。但基努李維的言行舉止彷彿在說：「我們會團結一心，探詢人們致力發掘的事物。」基努李維說過：「你得為所愛的人拼盡全力，或者轉化為理解與關懷他人的力量。如果他們身處迷茫時刻，或者感到手足無措，你可以分享自身經歷、與他們對話。雖然你沒有親身經歷所有事，但你可以站在他人的角度思考。」
我告訴基努李維，我也喜歡幫助人，但我真的不知道有沒有發揮作用。「我們永遠能做更多事情，不用怕關心過頭。」他歪著頭微笑道：「畢竟你不能做所有的事。」
未來新作
珊卓布拉克還曾分享過一個想法：「在我們離開人世前，我最希望和基努李維一起搞笑，演一齣喜劇，畢竟他很有趣。我希望這部喜劇能在75歲時拍，講述兩位有趣的老人開著RV進行一趟公路旅行，並把它當作《捍衛戰警》的最終續集。不過這次我們會開得超慢，並創造真正屬於我們的電影。」
在訪問結束前，我問基哥為什麼大眾這麼喜歡你，以及怎麼看待自己建立的善好名聲。他微笑著說：「嗯……這個嘛，我也不清楚耶，我總不會說『我的確就是這樣』。」接著他用Ted Logan的聲音說：「我只是活著，老兄。」
訪問結束後，基努李維拿起黑色帽子和運動衫，信步走到街外，他要去見一位馴馬師。他說：「在《捍衛任務4》的開場，我飾演的John Wick會騎著馬回到沙漠，希望到時我能駕馭自如。」我問：「到時你知道會怎麼拍嗎？」，而他回答：「知道，這就是我要去練習的原因。」在拜訪馴馬師的路上，他走過濕漉漉的街道，也經過數棟百年歷史的建築物，相信他會把這段經歷講完，繼續跟我們分享一個又一個的故事。
Text by Ryan D’Agostino；Photographs by Nathaniel Goldberg；Styling by Anastasia Barbieri；Translation by Tony Kao；Edit by Shelley La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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